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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史

《清朝野史或清史演义》第115---119回

时间:2017-3-8 19:29:18   作者:淘乐网   来源:cnxc110   阅读:1079   评论:0
内容摘要:  第一一五回 仁寿殿勃夫人入觐 慈宁宫裕小姐辞差  话说裕太太等三肩轿子,离了颐和园,取径回家。因为站了一整天,身子异常疲惫,满望到家歇息。不意才到家中,家人迎着报称:“太后派人赐来贡缎每人四匹,共计十二匹,天使等候多时了!”  裕太太等惊异不止,慌忙下轿,进入厅中。  见六名...
  第一一五回 仁寿殿勃夫人入觐 慈宁宫裕小姐辞差
  话说裕太太等三肩轿子,离了颐和园,取径回家。因为站了一整天,身子异常疲惫,满望到家歇息。不意才到家中,家人迎着报称:“太后派人赐来贡缎每人四匹,共计十二匹,天使等候多时了!”
  裕太太等惊异不止,慌忙下轿,进入厅中。
  见六名太监,端着赐物,静候在那里。裕太太等忙亲手接了赐物,供在居中,叩头谢了恩。向太监道:“烦天使上奏老佛爷,咱们娘儿叠被厚恩,复蒙赏赐缎匹,感激得无可言说!”
  随取出十两一封六封银子,送与六位天使。太监接了银子道了谢,欢天喜地去了。
  裕太太等进房,瞧裕庚病势,不过是舟船劳顿,受了点子寒,并无大碍。随把觐见情形,并太后趣召入宫的事说了一遍。
  裕庚道:“天恩这么高厚,你们尽管入宫去,我是不要紧的。”
  裕太太道:“虽然懿旨难违,我总惦着你,可怎样?”
  裕庚道:“究竟路离得不多,有什么事,我叫人知照你是了。”
  过了两天,裕太太等就入宫去了。一到宫里,娘儿三个,面见太后。先叩谢了前日之赐。太后道:“今儿忙的了不得,俄使夫人勃兰康要来觐见。她这回来,携有俄皇阖家影片,是俄皇的赠品。德菱,我要问你,你会俄国话不会?”
  德菱回奏不会说,并奏称俄人会讲法语的很多。太后听了,很是欢喜。
  回向一宫眷道:“你为什么不会说俄语呢?我横竖是不懂的。”
  这宫眷听了,红着脸一语不发。太后见裕太太等都穿着短裙,正欲询问。裕太太奏道:“没有知道俄使夫人要觐见,都穿了短裙。现在倒又要更换了。”
  太后道:“为什么要更衣?我瞧你穿了长衣,样子同尾巴一般,拿现在的比较起来,好看多了。
  你第一回入宫,我很是好笑。”
  德菱正欲奏明其故,太后道:“穿了长衣,想比了短衣,尊严一点子,是不是?”
  德菱应道:“诚如圣谕!”
  太后道:“你速换佳丽的来。”
  裕太太等遵旨退出。霎时换好,冉冉而来,走得春云出岫相似。
  德菱、龙菱,都穿着水红绉纱外褂,饰着普鲁士线带。裕太太穿着灰白色绉纱外褂,上绣黑玫瑰花,领衣及衣带,都略带灰青色。太后一见,脱口呼道:“真是三个拖长尾巴的仙女。
  ”随问道:“你们牵了衣走路,乏么?装束果然都丽,但是我总不欢喜那尾巴。衣裳有尾巴,最是没讲究。我知道外国人见了你们这么打扮,总道是我的意思。其实我不过要外人瞧见你们西装,使她们知道我于此道,本非茫然。我敢说来的西妇,穿的衣服,从没有你们这么的美。我也不信西人有华人这么的富,因为她们戴的珠宝很少。有人告诉我,我在世界君后中,是珠宝最多之人。现在我还常常收集呢。”
  说着,随把衣扣上悬的那颗明珠,示给裕太太等道:“似这么大的明珠,洋人怕就不见得拿的出!”
  裕太太等瞧那珠时,足有鸡子般大小,宝光四射,果然是无价奇珍。裕太太等赞美了两句。此时太后穿着黄色缎外衣,上绣蜀葵寿字,饰以金边。两手上满套着手铡、戒指、金护指等物。
  急听得“铛销销”,自鸣钟报时十一下,太监入报勃兰康夫人到了。太后道:“龙菱,你快到朝房迎她去。德菱,咱们仁寿殿去罢!”
  龙菱应着去了,太后随到仁寿殿升坐暖阁。德宗也到。太后中座,德宗左坐,德菱站在右旁充翻译。一时龙菱引着勃兰康夫人进来,直到暖阁前,与太后为礼。德菱趋下,导之入暖阁。太后起与握手,勃兰康夫人随献上俄皇所赠之影片。太后含笑致谢,措词异常佳妙,德菱译为法语,勃兰康夫人很是满意。太后道:“德菱,你引她见见万岁爷。”
  德菱遵旨。德宗早已起立,与勃兰康夫人握手,并问俄皇好。觐见礼毕,太后即下座,引勃兰康夫人入寝宫,赐她坐下,相与晤谈。
  谈了十余分钟,德菱又引她见皇后。
  太监出传懿旨,赐勃夫人宫中午饭。德菱就引客入餐室,见台上罩着洁白的台布。台上除常用器具之外,有金龙功能表托盘,有蟠桃式的碟子,内装着杏仁瓜子之类,箸之外,又置着刀叉。德菱问太监:“今儿赐宴,备的是满席还是汉席?”
  太监道:“老佛爷吩咐是满席呢。”
  原来满席各人都有专菜,差不多就是西人的大餐。当下宾主就了坐,太监送进菜来,无非是鱼翅燕窝布丁之类。众宫眷福晋陪着勃夫人,食方及半,忽一太监进来道:“老佛爷召见德菱姑娘。”
  德菱唬了一跳,只道太监们在太后跟前搬了口舌,没奈何,只得跟着过去。不意太后倒满面笑容的道:“我因想起一句话要问你,外国妇女到宫里来的,从没有见过像勃兰康夫人这么端庄美丽。有几个妇女,品态很不好,不过我不要议论她罢了。她们总以咱们是华人,一无所知,很是瞧不起。殊不知我于此等地方,很是留意。他们自许为学识高文化美,这么的行为,令人不能无疑!他们常常说我们野蛮,我想我们的野蛮,比了他们的文明好的多呢!”
  讲了好一回话,取出一块极美的绿色宝玉,叫德菱赠与勃兰康夫人。德菱接了宝玉,出传太后恩命。勃夫人受了,要见太后面谢。德菱又引她进来,坐了一回,起身告辞。
  德菱送出朝堂,等候勃夫人上了轿,方才回来,回奏太后。
  太后询问勃兰康夫人谈些什么?我赠她的宝玉,她欢喜不欢喜?咱们的满菜,她吃的惯吃不惯?德菱一一照实回奏。太后道:“德菱,你的翻译真好!讲的外国话,又清脆,又纯熟。
  我虽然不懂西语,像你这么圆转,我也知道的。我不知你怎么样学会的。从今而后,我总不叫你离开我左右。有时西妇带了译人进宫,译人的华语,我竟然听他不懂,总是用意思猜度的。
  现在有了你,我就便当了许多。我心里非常的欢喜。这一辈子,我总不叫你离去我一时半刻。我还要替你办亲事呢,但是此刻不愿意跟你讲明,往后你自会知道的。”
  谈了一回,又道:“今儿事情多,乏了,歇歇去罢!”
  德菱遵旨,请了晚安,回房而去。共是四间大房间,一间厅房,娘儿三个占了三间,第四间是仆妇住的。太后怕他们不认识路径,叫一个太监陪着走路。
  那太监自称姓李,并言太后特派四名小太监,伺候太太小姐。
  倘然他们不服使唤,尽管告诉我知道,我会得责罚他们。走了好一回,才到房里。
  李太监指着东边那所屋道:“这就是太后寝宫,咱们就从那边来的。”
  德菱道:“奇了,既是相距这么近,为甚步行时光,又那么远呢?”
  李太监道:“这座屋子略为小些,在万岁爷寝宫左边,原有一条路,可以从这里到老佛爷寝宫,已经被老佛爷断绝。这里头缘故,不能够告诉你们。”
  顿了一顿,又道:“三小姐,这屋子该东向不该面湖。”
  德菱道:“面湖风景很好,我倒很欢喜。”
  李太监笑道:“稍过几时,你自然会有新闻听得,自然会知道这地方不佳呢。”
  德菱听了,很为惊诧。李太监道:“万岁爷寝宫,就在咱们所住的后面,很大,与老佛爷寝宫差不多。从这里望去,可以瞧见院中之树。”
  李太监指着德宗寝宫后的一所居屋道:“这就是皇后寝宫,宫旁两所宅子,是皇妃的寝宫,这两座宫,本有道路可通的,老佛爷封闭了。因此帝后,不经过太后跟前,不能往来。”
  德菱听了,非常惊诧。原来那位皇后是皇太后的侄女,皇太后因自己西宫出身,必要侄女儿做德宫皇后。把皇后嫁了过来,不意德宗专意珍妃,皇后那里,不过碍着太后面子,勉强敷衍而已。
  一日,不知为了桩什么事,两口子拌起嘴来,德宗亲把皇后头发揪住,夺她的簪掷碎。这支簪是乾隆朝遗物,皇后到皇太后跟前诉苦,皇太后也不说什么,只叫把这一条路径砌断。从此之后,帝后往来,就不得自由了。当下德菱向李太监道:“我乏的很,很想歇息呢!”
  李太监听了,随即告辞退去。
  德菱进入自己房里,刚才坐下,又有几个太监送进晚餐来。
  说是太后叫送来的,你们千万别做客,爱吃什么尽管吃。娘儿三个略吃了点子,随即卸装就寝。正要睡下,李太监又至,嘱道:“太太小姐们,宫中规矩,朝晨五点钟,总要起身了,晏不得的。”
  又叮嘱小太监,叫他朝晨叩窗声唤。偏是生地方,偏是睡不熟,娘儿三个复去翻来,再也睡不去。等到成眠,忽为叩窗声惊醒,问他何事?太监道:“回小姐,五点钟了。”
  德菱听说,连忙起身穿衣,叫太监开了窗。一望时,太阳未起,天上的深红色,反照湖中,湖波不扬,万籁俱寂。远见牡丹山上各种牡丹,随风摇摆,风景很是美丽。
  此时裕太太与龙菱,也都穿戴齐备。于是同往太后寝宫,见皇后皇妃与众宫眷,已经都在廊下坐着。娘儿三个与皇后请了晨安,谈了几句应酬话。皇后起身道:“是时候了,咱们进去罢!”
  大众随着入内。到寝宫门口,遇见庆王的四格格,与太后的侄媳袁大奶奶,正忙乱着预备太后用物呢。皇后道:“你们快进去帮助太后穿着。”
  裕太太等步入寝宫,见太后和衣拥被而卧,赶着呼道:“老祖宗吉祥!”
  太后含笑问道:“你们生地方,晚间睡着,安适不安适?”
  裕太太等回奏很安适。
  太后道:“早餐吃了没有?”
  回奏没有,太后听说,立刻叱责李太监,为什么不送朝餐去?”
  随道:“你们别作客,要什么,自己吩咐他们就是。”
  说着时,已坐起身来穿衣。太后虽然和衣而睡,每日必要更换衣服,一时衣服穿毕,下床韧着拖鞋,到窗前来梳洗。太后笑向裕太太道:“我的卧床,很不愿宫婢太监们铺叠,因为他们脏不过,我总叫宫眷们做的。”
  说到这里,回顾德菱姊妹道:“你们别谓宫眷操着贱役,须知像我这么年纪,也可充得你祖母。稍有服役,碍了什么?再者值班时光,不过叫你们监视一会子,原有人动手的,又不要你们亲事操作。”
  德菱姊妹,连声应是。
  太后道:“德菱,我要你帮助的事很多。我叫你做宫里领袖,有西妇来朝见,你可以做我的翻译,一切事情,都由你布置。并且我的珠宝,也要你掌管。繁重的事,你都可以不必管。龙菱呢,拣一个她会管的职叫她管。四格格、袁大奶奶,并你姊妹两个,共是四人,各事可以协商办理。至你们对于她们,也不必过分谦虚。她们待你们,有无礼之处,尽管告诉我知道。”
  德菱笑着奏道:“老祖宗恩典,赏我这么重要耳缺,只是我年纪轻,见识有限,一时半刻,万一办差了什么,岂不倒辜负了恩典?恳请收回成命,情愿退处宫眷之末,悉心惕励,学着办事!”
  太后不等她说完,笑喝道:“快不要说了,你怎么谦虚到这个样子?即此一端,就可以见得你敏慧过人了。旗人妇女里,竟有完美如你的,诚足令我惊异!你虽然长远没在本国,这种小节去处,还这么明白,你这个人真聪明真好!现在我叫你办,你且试办着。如果办得不好,我必要骂你,再叫她人替你呢。”
  德菱谢恩受职,监视众太监铺叠完毕,见太后还在梳头呢。宫中发髻,平分两把,名叫叉子头。垂于后面的,名叫燕尾,因太后欢喜高髻,所以梳得格外高耸。后人有诗道:凤髻盘云两道齐,珠光钗影护蝤蛴。
  城中何止高于尺,叉子平分燕尾低。
  梳洗完毕,太后引德菱到珠宝室,指示她珠宝所在。这一间屋里,三面都是架子,架子上满积着檀木盒子,盒上各标黄签,写着所藏之物。太后指着右边一行盒子道:“此中珠宝,都是我日用所需的,闲了一一开给你瞧。这里共有三千多盒子,余外的藏在别室,我得了暇,也要给你瞧呢。”
  德菱应着。太后道:“可惜你不识字!不然,我把物单与你,俾你签注。”
  德菱闻言,惊诧不已,回奏道:“我虽非士子,然尝学问,也能够写读。倘然赐我物单,我也可以试着学习呢。”
  太后道:“很奇怪,你第一天来,就有人告诉我,说你一字不识!不过谁向我说,我却忘记了。午后有暇,我准把物单给你。你且替我把第一行内五个盒子取来!”
  德菱遵旨取到。太后开出第一盒,内藏着极美的牡丹花,是珊瑚与宝玉制成的,花瓣是珊瑚的,花叶是宝玉的,用细铜丝连缀成功的,太后取来簪于右侧,又开一盒,内盛一蝴蝶,这是太后所心裁,也是珊瑚宝玉连缀成功的。此外两盒,无非是手钏、戒指等类,形式各别,精巧异常。两个镶明珠的金钏,两个镶宝玉的金钏,两端系着金链,链末垂着宝玉。末一个盒,藏的是珠缨。太后拣了一副梅花形的,悬在外衣钮扣上。穿着才毕,德宗穿了礼服进来,向太后叩头道:“亲爸爸吉祥!”
  德菱见了德宗,倒为难起来,该行礼不该行礼,没有人说过;继思多礼总比缺礼为妙,恰好德宗为了什么事走出厅堂去,德菱趋出行礼。不意太后也在这时候出来,目顾德菱,意思之间,很不为然。德菱见了,后悔不叠。
  此时小太监捧上多个黄盒,放在左偏案上。太后就案而坐,太监揭开黄盒,将盒内黄纸封,一一呈于太后。太后用牙刀揭开,一一浏览,才知就是大小臣工的封奏。此时德宗立于案侧,太后瞧过,递与德宗。瞧毕,依旧纳于黄盒内。览奏方竟,太监总管跪奏:“驾已备齐。”
  于是登驾上朝,众宫眷依旧隐身屏风之后。德菱偷眼窥探,见太后料理事情毕,即回顾德宗,问此举当否,德宗总是应声称是。退朝下来,太后道:“我很想散步呢!”
  于是卸去头饰,戴上小花,更换了轻便衣服,率同众宫眷,徐步游行,赏览园景,随行随语,快乐异常。霎时经过一广院,到一游廊,廊濒湖滨,作“之”字形,长的了不得,廊之全体,刻镂均极精丽。天花板上,悉悬电灯。由此廊到万寿山佛香阁,为路无多。当日废端王福晋入宫伺候,常亲挽太后箯舆,登山拜佛。后人有诗叹道:千步庙前竦碧岑,佛香阁畔恣登临。长衣窣地盘旋上,亲挽箯舆有福金。
  行尽长廊,是一所大理石筑造的旱船,雕刻得十分巧妙,可惜大半已经损坏。进了旱船,太后道:“你们瞧窗上的彩色玻璃,与这美丽的图画,都是庚子年被西兵坏掉的。我不愿意修理,为是留着做个纪念呢!”
  大监跪奏,御舟已备,老佛爷可要登舟游览?太后道:“咱们渡湖,到西岸去吃饭罢!”
  于是大众登舟。共有五舟,太后舟居首,皇后舟居次,再次是太监舟,再次是宫婢舟,再次就是餐船。日光烂灿,水波不扬,湖景很是明媚。
  渡过太湖,弃舟乘轿,直登万寿山颠。到清风阁,方才开饭。一时饭毕,太后忽问德菱道:“昨儿勃兰康夫人,还有什么话?她到底快活不快活?你瞧外国人敬爱我么?据我想来,总不见得会敬爱我,怕她们还惦着庚子年拳匪那桩事。至于说这件乱子,由我守旧所致,我也并不在意。不过说中国必要用了西法才好,我总不明白这个理。我问你,曾有西妇跟你说过我形容暴厉不曾?”
  德菱道:“没有。西人除赞美之外,没有说过别的话。”
  太后笑道:“西人见了你,自然这么说。说你主子良善,不过要你听着快活。究竟我的见闻,比你广一点子,现在我也不能再为这个烦恼。不过中国穷到这个样子,我真恨极!虽然在我身旁的人,常把列强友爱中国的话慰我,我终不很信,终望中国有强盛的一日才好!”
  德菱等忙用其他话劝慰,又谈了一回别的事。太后道:“德菱,我有一个新鲜玩意儿,你瞧了懂不懂?”
  随引她入一室,见方桌上铺着一张升官图一般的图。太后坐下道:“你瞧瞧!不懂,我指示你。”
  德菱遵旨,随瞧随读道:“此戏名八仙过海。八仙之名,为吕仙、张仙、钟仙、蓝仙、韩仙、及铁仙,此七仙者俱男,仅一荷仙为女。至图上所绘者,则中国地图也。另有象牙竿八对,径约寸半,厚约二分半,上携八仙之名。此戏可由八人为之,或四人各执两仙,以当八人焉。图之中置一磁盆,以六骰掷其中,而计其点之数。如四人戏此,先以一人掷骰,计其点之数若干,其点之最多者,为三十六,倘有得三十六点者,则其所执之仙,当至杭州,而游览其风景焉。如执吕仙者有三十六点,乃以吕仙置于杭州,再掷一次,以视其列一仙之所在。故四人戏者,人掷两次。若八人则人掷一次。其点不同,则其所至之地亦不同。数点之法,则取其成双者,由一双至于三双。最小之点,为双一双二双三。苟有掷得者,则当流配而出局焉。其仙之游行图中,而先至皇宫者则胜。”
  德菱念毕,目视太后,欲知皇太后发甚议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六回 祈甘霖太后祷后土 宴外宾公主作主人
  话说太后见德菱念得熟烂如流,异常欢喜,开言道:“你这么聪明,真出人意料之外!这种玩意,原是乾隆朝的《群仙庆寿图》,经我独出新裁,重行增订的。曾教过三个宫眷,叫她们学习,艰难的很。教了许久,终是不会。到后,我也没精神教她们了。”
  后人有诗道:别开博局恣清娱,尺幅群仙庆寿图。传记旁征翻旧谱,拜恩得似近臣无。
  太后道:“咱们入局试玩一会子。”
  于是裕太太、德菱、龙菱陪着太后,四个人玩起来。太后很是顺利,玩到终局。太后异常高兴,赏了德菱两方绣花手帕。乘轿回宫,德菱等跟进寝宫,太后要登床歇午,向德菱等道:“你们去歇歇罢,这会子用不着你们呢!”
  德菱退回房中,正欲更衣休息,忽报客至,进来三人:两个是宫眷,一个少女名叫长寿的,只有十六七年纪。互请了安,彼此坐下闲谈。一宫眷问德菱乏么,并问你爱慈禧究竟怎么样。德菱道:“似老祖宗这么可亲的人,我简直没有遇见过。虽我进宫得没有几时,敬爱她的心,已经很真挚。”
  宫眷听了,只与长寿互视而笑。一宫眷又问你喜欢住这里不喜欢,德菱道:“我很喜欢久居在此,并当竭力服事太后。因我入宫未久,太后待我已经这么仁爱。我就牺牲吾身,服事主子,也是分内事呢。”
  宫眷笑道:“我很可怜你!任你如何勤慎,终是没中用。现在且把各事告诉你知道,你知道了也可以防备防备。”
  德菱道:“凡我该做的事,我总尽心竭力做去,想来总不至再有艰困。”
  宫眷笑道:“这是不相干的,太后就要寻你过失了!”
  德菱道:“老祖宗和蔼如此,心又很慈善,料来不至于跟孤立无助的女子找寻过失!咱们原是臣民,老祖宗要什么,只好听她的恩命。”
  宫眷道:“你果然不会知道的,这里的黑暗,你还毫无闻知。一切悲惨苦难,不是身经阅历,哪里想的到!我知道你得侍了慈禧,必然非常欣慰,并且以宫眷自荣。其实你是新来,日月没为久长,现在待你,总算很慈善。只要你住的久长,她心中自然嫌腻。那时节,你就知道她行为了。咱们日子是久了,宫闱生涯,知道的很是详细。李莲英在太后跟前执掌宫中事权,你总也知道,咱们没一个人不怕他的!他假装着不能感诱老祖宗似的,其实一切惩治,没一样不由他议定的。所以咱们犯了过失,总挽他开脱,他总推托不肯。老祖宗很没有长性,今儿爱这个,明儿爱那个,爱起来宛如活宝,恨起来宛如仇敌,存心深不过。品评起人来,总是不得当的。咱们宫里,就是皇后也很怕李莲英。”
  才要说下去,忽一太监踉跄奔入,报道:“老祖宗醒了。”
  宫眷听报,起立道:“咱们去瞧太后了。”
  德菱也忙入寝宫,瞧太后。太后忽地想起跳舞的事,叫德菱、龙菱跳舞了一回。
  话体絮繁,从此裕太太娘儿三个,每日哄着太后,消遣宫中日月。德宗见德菱姊妹,娴习英法语言,便背了太后,央德菱教英文。即此一端,已足知德宗热心西法了。
  这年京师久旱不雨,太后异常忧闷,每展下朝,皆至佛前祈祷,又叫萨满太太日夜虔心代祷。原来大清虽然并吞华夏二百多年,却还沿着满洲旧俗,坤宁宫里,供奉着胡神,听说就是后土之神。特设女官一员,食三品俸,名叫萨满太太,每日清晨,恭代皇后礼神。萨满身故,传媳不传女,因为她的经咒,不肯轻易授人呢。后人有诗道:坤宁宫里拜南膜,萨满名称译语殊。世袭竞同三品俸,曼珠旧俗亦崇巫。
  不意祈祷了十日,依然风和日丽,天淡云闲。太后闷甚,终日一无所命,且未与人交谈一语,阖宫人等,无不衷怀惴惴。
  德菱私问王太监:“天不降雨,太后为甚这么忧闷?咱们原觉着天气很佳呢。”
  王太监道:“老祖宗实为了贫困的农人烦闷,因为长远没雨,田里头的谷就要枯槁。”
  正说着,一太监入报老佛爷降旨,北京城中禁屠三日。一时,又一太监到各房传旨,叫各人各自沐浴,并洗涤牙齿。明儿老佛爷同万岁爷,都要入禁城某寺行礼呢。万岁爷身上,已悬了斋戒玉牌了。
  一宵无话。次日,太后绝早起身,摈除珠宝,不事修饰,浑身上下,都穿着素服。众宫眷陪着到一厅堂,只见一太监,手持大柳枝,向太后跪下。太后摘取一枝,簪于头上。皇后与宫眷,依次摘龋德宗也摘一枝插冠上。太后又命太监宫婢人等各自摘取插戴。一时各人头上,青簠簠柳叶招展,列成一行,宛似杨柳岸相前。李总管跪奏太后道:“宫前厅堂中,备齐一切,等候行礼了。”
  太后率领众人,步行面前。到了那里,见一只大方桌上,置有黄纸一方,玉版一块,内盛银朱,当墨用的,还有大笔两支,两边置两个大瓷瓶,内中也满插着柳枝。
  太后的黄缎外褂,置在方桌南面。当地一个大炭盆,兽炭烧得通红。太后手取檀香,投于炭盆,宫眷也帮着添香。太后跪下,众宫眷齐都跪下,跪成一条长行。太后口诵祷词,众人随着叩头。共诵祷词三遍,叩头也是三次。
  这日朝罢,太后就命驾回禁城。
  太后驾出宫门时,德宗与皇后及诸宫眷,均跪于道左。銮驾行过,才各自觅舆乘坐。驾行时,卤簿甚众,驾前都是卫队,四位亲王,骑着马,居在驾的左右。驾后四五十名太监,骑马从行,都穿着礼服。皇帝、皇后的驾,与太后的是一个颜色,妃嫔的就深黄色了,宫眷都是红色。途中只在万寿寺,歇息片时。行抵禁城,为时甚早。到了宫中,穆宗帝之瑜皇贵妃,前来请安。这瑜皇贵妃,能画墨兰山水,自题小诗,署款称“懒梦山人”。后人有诗道:懒梦山人冰雪姿,婕妤宠幸冠当时。焚香绣佛应多暇,自绘林峦缀小诗。
  禁城中除祷天求雨之外,别无他事可纪。四月初六朝晨,天上始见乌云。德菱瞧见,忙趋寝宫,奏闻太后。不意已有抢先的人,早早奏知了。太后笑道:“把这好消息报知我的,你还不是第一个呢!我知道你们必是人人要做第一个。今儿我乏的很,还要睡一会子。待我起身时光,叫人唤你。”
  德菱退出,往找皇后,见众宫眷都在皇后那里。此时庭院已湿,未几雨大至,檐溜铮錝,直至上灯,还没有止。太后欢喜异常,要替裕太太等更易旗装,叫太监记了尺寸,亲检历书,择定本月十八日更衣。这雨直下了三日三夜,太后传旨驾返颐和园。
  这一年,适开第次游园会,遍邀各国公使眷属,来园游览。
  于是在园中陈设玻璃橱种种,内摆珍奇绣货花卉等物。这许多东西,是预备赠与来宾的。所邀诸客,是美公使康格夫人,美参赞韦廉夫人,西班牙公使佳瑟夫人并她的女公子,日本公使尤吉德夫人并她使馆中的妇人,葡萄牙代理公使阿尔密得夫人,法参赞勘利夫人并她的士官妻子,英参赞瑟生夫人,德使馆妇人两名,并那海关关吏的妇人。这日,太后穿着孔雀绿绣凤凰的外褂,众宫眷也都穿戴华丽,预备接见外宾。一时,太监奏报客至,太后率同德宗,临朝受觐。只见庆亲王引着日耳曼公使杜扬氏及各使馆翻译同了各女宾上殿,由杜扬氏代陈颂辞,译成华语,达之庆王,由庆王转达德宗。德宗答以华语,由译人译告杜扬。于是杜扬趋至暖阁,与太后德宗握手行礼。
  其余诸宾,次第趋进,各自呼名,觐见太后。觐见既毕,庆王引杜扬并各翻译员,至别宫茶点。命荣寿公主代作主人,陪众女宾茶点。这荣寿公主,原是忠恭亲王郡主,文宗帝爱她聪慧,屡欲抚为己女。同治初元,封为固伦公主,恩遇异常优渥。额驸志端卒后,公主子麟光,以先代世职袭公爵。太后因他年纪太轻,不肯赏给差使。后人有诗叹道:求郎不徇馆陶情,汤沐频颁视所生。异敌今同长公主,连云甲第峙东城。
  当下公主代作主人,陪宾客用过茶点吃过饭,在园中周览了一遍,诸宾才兴辞而去。德菱入奏太后,太后道:“西妇的脚,怎么这么的大?鞋的样子船似的,瞧她们走路很为可笑,我简直不能够称赞她!她们皮肤虽白,却有一层白毛被着,你瞧美不美呢?”
  德菱道:“法国妇女里头,倒也有很标致的。”
  太后道:“且不必论她面貌怎么美丽,只是她们的眼睛作绿色,很不秀媚,瞧去好似猫睛呢!”
  太后生性,最恨西法。裕太太母女换了旗装之后,太后愈益疼爱。
  偏偏五月二十六日,庆王又奏太后,美使康格夫人来请私觐,乞示时日。太后又上了心事,私问裕太太:“康格夫人要见我,不知有什么事?”
  裕太太道:“或者有人要见老祖宗,特地挽康格夫人居间,也说不定。”
  太后道:“不对。凡要入宫的,必然先呈名单。倘是常例朝觐,我也不很置意。现在偏是私觐,我很不愿人有所询问。你们总也知道,西人虽也和蔼恭敬,论到礼仪,总不能与我们相比!中国俗尚是最好不过的,终我之身,不愿有所变更。你想他们所奉的甚么基督教,毁掉高曾祖考的神主,中国人民为了几个教士,弄得家破人亡的,不知几多?他们惯诱惑年轻男女信他的教,我就为这个缘故,心中很是不适。明儿美使夫人设有请索,我必然回她,凡事必与宰臣商议,我不能作主。我虽做了太后,绝不敢违背国法。
  像日使尤西德夫人,我很欢喜她,人既和善,也从没有呆笨的疑问,日本原与我们相近,进化之悬殊,还不很远。去年有一个牧师夫人,也是康格夫人带来的,劝我在宫中开一个女学堂,当时我没工夫驳她,回她容再商议。你们试想,宫中设了学堂,到哪里去找学生呢?”
  说到这里,不禁大笑,众人也都陪着笑。太后道:“我知道你们总要好笑的。康格夫人很和善,美国人待到中国,也很友爱。庚子那年,很感他的情,但是我总不喜他的教士。李莲英告诉我,说教士在这里的,常把药给华人吃。吃了他的药,自然甘愿从他的教。他们又取贫苦人家孩子去,抉掉双目,作为药剂。”
  德菱听不过了,告诉太后,说这话很是不确。我见过教士很多,处心几乎没一个不慈善,有很愿辅助贫民的。并告诉太后,教士的待孤儿,如何庇之居屋,如何给之衣食,如何身入内地,取瞽儿并民间残弃之儿女,抚育教养。又述他们的学校,如何完备,辅助贫民的法子,如何善美。太后笑道:“你的话我原是很相信,不过教士为什么不在本国于种种善举呢?”
  德菱于是又把湖北地方两桩教案,详细奏知太后。太后道:“他们拯济贫民,救人苦难,也是真的,像佛祖的舍肉喂饥禽。只是他们肯弃掉这里,到别国去,我心里才愿意。咱们还是信咱们自己的宗教。你知道拳匪这桩乱子怎么起的呢?中国的教民,实是不能辞咎。拳匪受虐已久,趁这当儿报复,原是下等社会常有的事。不过举动太暴,并且烧掉北京居室,藉此致富。中国教民,原是百姓里头最坏不过的,乡民的土地财产,他们常常夺为己有。洋教士偏又出庇头佑,拘到了县中,都是直立不跪,不服王法,时时侮辱官长。我知道百姓信教的很多,但大吏富绅,我知道总没有信教的。”
  说到这里,忽回头四顾,低声道:“康有为曾劝皇帝吃教呢!但我这一辈子,我总不使有一个人信他。至于西洋政治中,我也有欣羡的,如海陆军机械之类。不过论到文化,总是中国最好。拳匪的乱事,人家总道是政府与拳匪联络,其实不然。
  发难时光,我叠降谕旨,派兵剿捕。无奈势已燎原,不可收拾。
  彼时我决意不出宫门,这么大年纪,死生早置之度外。端王那公,竭力劝我逃难。我再告诉你们,那时候,奴婢待我虐的很。
  走的时候,竟然没一个人肯跟我作伴。并且迁都的话,宫里还没有提及,他们已经赶早相率避去。不去的几个,站在我身旁,瞧我的动作。我问他们道:情愿同去的同去,不情愿同去的,各自去罢。我的话才说罢,站在身旁的已经没有几个了。只有太监十七名,老婢两名,婢女一名,就是长寿。他们都说无论如何,必跟我在一块。我的太监共有三千,不俟我点验,走的垂尽。内中还有很坏的坏人,胆敢当了我面,把我平日所爱的宝瓶掷碎,知道我要赶路,不能惩办他了。我成日涕泣,在太祖太宗前,叩头祷告。跟我的人,也随着祷告。至于家里头人,只有皇后一个儿跟我。有一个戚族,我平日非常疼他,要什么,总依他的。临了难,竟然不随我去。咱们走后七日,我差一太监回去,瞧见这一个戚族,仍旧在北京。他问太监,外国兵追赶不赶?太后被杀掉没有?他的初意,以为我必被洋兵杀掉,所以这么的问。后来他赶来途中,告诉我分离如何怅惘,如何惦念,且言且泣。我叫他不必讲话,你的话我终不信。你想我这么大年纪,还受这么的苦,你现在听了,也总怜我的,行了一个多月,才到西安。等到二十八年回京,差不多换了个世界。
  宫里头陈设,不是坏掉,就是失掉。我日夜拜祷的白玉佛,也被他坏掉手指。外国人竟有僭坐了我的宝座,拍照去的!”
  德菱等听了,也很叹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七回 绘御容德菱代太后 争东北日本挑强俄
  话说次日早朝,庆王奏称美国海军大将伊文斯同他的夫人并偕行诸人,要觐见太后。美国公使特请分两回朝见,并称昨日所陈康格夫人自请私觐的事,实是传闻之误。太后退朝,笑向宫眷道:“昨儿不是向你们说既请朝觐必有缘故么?我很愿见见美国的海军大将并他的夫人。”
  随吩咐德菱道:“你领了众人,把各样东西,整理整理。我房间里东西,都换掉了。咱们的起居状况,总不要他们知道。”
  于是阖宫的人顿时忙乱起来,所有珍宝玩器,悉行换掉。太后又叫太监在厅堂中铺下地毯,忙乱了一夜,粗粗完备。
  次日,美海军大将偕了公使入觐。又次日,伊文斯夫人同了公使夫人等入觐。都留了饭,领他们周览了各处,欢喜而去。
  不过康格夫人入觐时,带了一个女画士克姑娘来。偏偏克姑娘多事,要与太后画一肖像,送到圣路易博览会去。偏偏太后从来未出宫闱,不知道摄影绘像的事。守着满洲旧例,帝后的像,总要龙驭上宾之后,才能绘画。听了克姑娘的要求,大吃一惊。
  又因克姑娘是外国人,未便一言回绝,含含糊糊,应了她一句与宰臣商议了再谈。女宾去后,太后向德菱道:“奇怪的很,康格夫人怎么发起此念?怎么叫做绘像,你知道么?”
  德菱道:“那也很便当,老祖宗只消每日端坐几点钟就是了。”
  太后听了,面现惊异之色,急问端坐做什么?德菱道:“坐得端正,画士才能够临绘。”
  太后道:“照这样子,待她画成,我要老了,谁耐烦?”
  德菱道:“我在巴黎时光,也曾叫克女士画过一个。”
  太后听说,忙叫人去取来。一面问德菱道:“为什么必要我坐,难道他人不能替代么?”
  德菱道:“这是老祖宗的像,他人如何代得?”
  太后道:“坐的时候,每次服饰同不同呢?”
  德菱道:“必要同的。”
  太后道:“中国画家,像见一面,即能挥毫而成,很不费事。外国有本领的画师,也总这么着的。”
  德菱把中西画法不同的缘故,详细奏明。太后道:“女画师性情如何?会华语不会?”
  德菱道:“克女士为人很是端正,不过不会中国话。”
  太后道:“不会华语好极了,我就怕她会华语。宫人大半喜欢闲谈,留她在宫里头,或者把我不愿意叫人知道的事说与她听。”
  德菱道:“那是必无的事。克女士既然不会华语,宫中除了咱们娘儿三个,又没有懂外国话的人,这一层似乎不必虑得。”
  太后道:“不见得靠得住,她在宫里住的久了,怕也要学会几句呢!那也虑不得许多,咱们现在且商议如何布置。外国女子居留宫内,向无此列,并且总要叫人防守她。叫谁呢?你就是能够。晚上又叫谁陪她睡觉呢?”
  一边说,一边绕室行走,沉思半晌,忽然笑道:“得了得了,我会得监禁她同犯人一般,还使她一点没有觉着。这全赖你娘儿三个,替我谨慎办理。我想叫她住在醇亲王府里,你朝晨与她同来,晚上跟她同睡,总可以万无一失了。”
  说着,太监已把德菱画像携至。太后接来凝神细瞧,大笑道:“画真有趣,很像油画呢。这么的画,简直不曾见过,肖的很。中国画师,画不到这么的神情。只是画上的衣服怪的很,为什么两臂与脖子都赤着呢?我听得外国妇女的衣服,没袖没领,还料不到竟有画上这么的恶劣!你为什么也穿这个?我知道你总羞见人呢,以后再不要穿这个了。我瞧见了很是诧异,把这种算做文明,真乃怪事!你偶然穿一回,还是常常穿的呢?岂是在男子跟前,也穿这个么?”
  德菱道:“这是寻常晚衣,每逢着盛宴跳舞会才穿呢。”
  太后笑道:“这更不堪了!外国事事不如中国。中国妇女在男子跟前,手腕都不肯露出,外国竟这么的袒胸赤臂!皇帝常言变法,照此看来,还不如我守旧好的多呢!
  次日,庆亲王面奏,克姑娘请示开绘日期。太后叫取历本拣选吉日,拣了闰五月二十日戌时开绘。德菱知道傍晚时光,克姑娘必不肯开绘。于是把此意婉告太后,磋商再四,才改了朝晨十点钟。隔了一日,太后到德菱房里,瞧见了她的摄影肖像,异常欣羡,开言道:“可惜不能招市上拍照的入宫拍照。”
  裕太太于是奏称,裕庚的儿子,现在宫里当差,照相的事情,也曾研究过,老祖宗如果招他照相,或能满意,也未可知。原来裕庚两个儿子,都在宫里当差,一个管着颐和园电灯处事务,一个管着太后御用小火轮。原来颐和园中有船坞一所,琢石而成,在仁寿殿西南,与万寿山相对,旧名宝莲航,亦名石舫。
  光绪中,昆明湖中,始置小轮船二艘。又在园外东南隅,设电气房专司园中电灯。所以后有诗叹道:殿西船坞对山椒,画鹢飞轮似御飙。万炬通明传电气,春波潋滟绣漪桥。
  当下太后召裕庚的儿子进来,问他几时好拍照?回奏等家去取了拍照家伙来,随时可以拍照。次日取到,拍了好多张照,朝服便衣,各式都有,结末又拍了一张渔家装束乘坐小艇的照。
  后人有诗赞道:翔鸾飞舰掉湖波,天上嬉娱乐事多。不爱内家妆束贵,居然雨笠与烟蓑。
  到了二十日这天,太后才早朝,克女士已携了画具进宫了。
  退朝回宫,克女士望见太后,按着欧洲觐见君后之礼,急忙趋前吻手。太后只道她要来咬指头儿,唬了一跳。当下敷衍了几句应酬话,随更换衣服,从事绘画。起初几日,也还高兴。到后来渐渐懒怠了,坐不到十分钟,就要歇息。克女士没奈何,只得先绘宝座与屏风。这原是仰体上意迁就的举动,不意太后异想天开,向德菱道:“我想克女士既能绘宝座与屏风,我的衣饰,她总也能够绘画,不必我亲临了”。德菱道:“这怕不能么,衣服首饰,总要有人穿戴了才能绘画。”
  太后道:“这个很容易,你可以穿我的衣服,代我坐着。”
  德菱道:“怕画士不答应呢!”
  太后道:“那不要紧,画起面庞来,我自己坐就是了。”
  于是德菱每日代替太后,默坐四点钟,直至绘成才罢。后人有诗道:朱丹绣罽大秦妆,鳀壑人来海宴堂。
  高坐璇宫亲赐宴,写真更召克姑娘。
  这海宴堂是仪鸾殿改建的,全殿都是西式,殿内陈设的,也都是西洋器具,专备召见外宾,这也是德菱的翊赞。当时克女士肖像绘成之后,陛辞而去。太后问德菱道:“克姑娘可曾问起拳匪的事情不曾?”
  德菱道:“从没有提及过。彼时她在巴黎,乱事始末,大概不很知道呢。”
  太后道:“我很不愿提及此事,并不愿外人把此事询问我臣民。间时我自己忖量,我实是妇女中最明智的,他人鲜能及我!英后维多利亚,她的历史,我也曾瞧过译本,觉着她关系的重要,经历的忧患,还不到我一半呢。我的生涯,今方未艾,未来的事,没一个人猜的着。我或者要大反故常,做出奇特举动,惊醒外人耳目,也说不定。英吉利是列强中头一国,但是并非维多利亚一人之力。
  他们国会里头的英杰,时常帮助她,凡百施行,总拣善的做,英后不过画诺而已。咱们中国人民有到四百兆,统靠我一个儿。
  军机虽可备我咨询,他们只不过监察着。重要的事都须我一个儿决断,皇帝是一点知识没有的。我一辈子事情,从没有失败过,但是从不曾梦见拳匪的害人,会这么利害!综计我一生事情,不过这一桩是大谬误。初乱时光,我很该严降谕旨,禁他蔓布。无奈载漪、载澜,坚称拳匪降自上天,为是荡清国耻,剪除外人。他们所谓外人,就是教士。我生平最恨的是教士,所以这时光,未尝稍置可否,也不过要坐观成败呢。不意他们举动太暴,载漪竟然领了拳匪头儿入颐和园,聚集了众太监,验看他头上,有没有十字。那头儿道:‘这个十字,你们不会瞧见,只有我找的着,知道他是基督教。’载漪入宫见我,拳民头儿候在宫门口,查着两个信教的太监,问我如何处置?我听了大恼,立谕载漪,没经有我答应,如何擅准拳匪入宫?载漪奏称这一个头儿,法术极大,能把外人悉数戮尽,并且得着诸神呵护,不怕西人炮火。并称亲见一匪用手枪击射他匪,已经打中,一点子损伤都没有。随请将两个入教的太监付与匪魁,我允准了他。后来听得这两个太监,即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斩首呢。次日,匪魁又随载漪、载澜人宫,叫太监都焚香跪迎,表明不曾信从基督教,又叫太监们练习拳术。过不到几时,太监都弃掉公服,穿着拳匪的衣服,一个个红衫黄裤,红布缠头,载澜且贡一套与我。此时军机领袖荣禄,恰恰请着假,我每日总派太监去瞧他。这日,太监回来,告诉我荣禄已愈,预备明儿入宫陛见,我听了很欢喜。次日,荣禄入见,奏对之际,面呈忧色,他说拳匪实是叛徒,不过要百姓帮他杀戮外人,至其结果,实不足为朝廷之福。我就问他如何处置?他说待与载漪商量了,总有办法。到了次日,载漪来见,称说为了拳匪的事,与荣禄大大冲突,并称北京居人,没一个不是拳匪,如果要禁止,必把北京人尽数屠掉才好,就是宫廷也不能免。又说拳匪已经选定日子,尽杀各国使臣,董福祥也答应率兵帮助,放火烧掉使馆。我听了万分焦灼,知道大乱即在目前,立召荣禄商议。荣禄叫我立刻下诏,宣称拳匪罪状,叫人民切勿轻信。并谕九门提督,驱逐匪徒。载漪听了大怒,奏称此谕果出,拳匪必然入宫行逆。我彼时没了主见,只得任他们去干吧。一日,载漪、载澜又要我降谕拳匪,尽戮使馆中人。我没有答应,他竟矫诏而行,致使外兵逼近都城,咱们娘儿仓皇西狩。这都是我优柔寡断,所以闹下这么大乱子。”
  说着时,不禁大哭。众宫眷见太后伤心,也都陪着下泪。这一夜,很是不欢。
  不意次日上朝,又得着一个很忧愁的消息,却是日俄两国宣战的事情。原来日俄两国,积嫌已久。甲午年中日这一役,李伯相赴日议和,原有辽东半岛割隶日本之议。彼时俄人为了自己在远东的利益约了德法两强国,索还辽东。果然行得好心有好报,丙申年俄皇加冕,中国李伯相前往庆贺,就在俄京订了几条密约,把东三省权利,尽送给俄国,山东的胶州湾,也带在里头。偏偏事机不巧,山东地方出了一桩教案,杀掉两位德国教士,德人就派兵占据了胶州湾。俄人因我背了密约,强租旅顺大连湾以相抵制,又约满洲铁路,可以直筑到旅顺。庚子年义和拳之乱,俄国乘机进兵,占据了东三剩北京议约,俄人又把东三省提出另议。喧宾夺主,年复一年。癸卯年三月十一日,原是《辛丑合约》第二次撤兵期,俄人非但不撤,还增了无数的兵马,筑造兵房,斩伐林木,为久驻之计。我国行文责问,俄人以七事相要:一、满洲不开商埠;二、俄人全占满洲佳矿;三、俄人管满洲卫生事宜;四、俄人助练兵;五、牛庄关田俄人管理;六、中俄共设商务衙门;七、俄人全占满洲铁路。
  我国政府,为了急于收地,就拟应允一二条。不意各省官绅士庶,纷陈利害,力持不可。英美日三国,也劝我国政府,勿允俄人之请。偏偏俄人得寸进尺,招抚胡匪,派兵入龙严浦,又占据了奉天官署,并令华民遇着俄国庆节,尽揭俄旗。八月,俄人要求奉天将军增祺将满洲地租,详细报告,并将牛庄税关及厘金局,让与俄人管理。俄皇又特命阿力克塞夫为远东总督,凡远东事宜,均令与该督直接商办。政府闻之,甚有震骇,叫驻俄钦使询闻俄外部。俄人冷然道:“这是俄国政策,何劳贵国询问?”
  从此之后,凡为了远东事宜,政府电询俄外部,总是搁置不答,总推说已经简放远东总督,给与全权,凡百事宜,均可往商。此时俄人又占据了三道江头,于是西自旅顺大连湾,东沿鸭绿江上流,越长白山以抵豆满江上流相近之珲春,沿途筑电线,驻守备兵,包括东三省,与朝鲜境划绝,以阻日本势力之侵入。又在奉天设立衙署,办理路矿及在满洲工业等事。
  牛庄街巷,悉改新名。派哥萨克兵六千至盛京,又派兵驻伊黎各地,大肆东封,实逼处此。中国兵微将寡,奈何他不得。
  东邻日本,见此情形,竟然大动义愤,跟俄人大大不答应,于是日俄两国,遂有协商的事情。先在俄都,后在日京,经几次之会议,日木外务省大臣小村氏,与俄使罗笙男爵会议,开出协商条件,计共五条:一、彼此允将中国高丽之主权,悉行保全;二、彼此又允各国在中国高丽工商之利益,彼此均沾;三、日本在高丽独一之利权,与俄国在东三省之铁路利权,彼此均须明认。又互相申明,俄日两国有权可以保护以上所列利权,但不得与第一款所载之宗旨,有所违背;四、俄国须明认日本有特别之权,以劝谏帮助高丽,使彼国维新,将政府改良;五、俄国须允不阻高丽铁路推广至东三省南方,以期与中国开外铁路相连。
  俄使急赴旅顺,与远东总督阿氏协定。彼时日俄交涉,在圣彼得堡,有俄外部大臣蓝斯道夫伯爵与日使栗野氏之会议;在东京,有小村氏与俄使罗笙男爵之会议。十月八日,是俄人第三次撤兵期,依旧恃蛮不撤。协商已经五次,依旧不得要领。
  俄人的答复,绝不提及满洲,不过在朝鲜方面,稍示退让。日外相面访俄使,声言俄国的答复,不惬日本政府心,务请重行答复。于是俄人遂布告各国道:“日本名为协商,实是挑战。
  日政府闻知,忙着分电辨诬。俄皇又特开极东委员会,俄皇自为议长,商议答复日本之要索。驻俄日使奉本国政府训令,屡促俄人,速行答复。日政府宣称日本候俄国复书,以西历一月三日为期。如期不至,再展限七日。再不答,日本就要在清韩方面,自由行动了。此时两国征兵发饷,准备战事,极形忙碌,所以皇太后非常愁闷。
  这日,早朝既毕,太后告知宫眷等:“俄日两国,怕旦夕要启衅,心中很是忧闷。虽然两国的事情,跟中国是不相干,虑的是在中国境内开仗,无论谁胜谁败,于中国终有不利呢!”
  宫眷们听了,也不很注意。不意次日,太监总管奏称,今儿点卯,走失太监五十人。
  众人听了,很是惊讶。过了一日,又报走失太监百人。太后恍然道:“我知道了,他们必是听了我的话,以为俄日将有战事,怕再见义和团的乱了,才相率逃避呢!”
  照例太监逃走,必派騠骑四出拿捕,捕到了必然按律惩治。此番,太后传谕,不必拿捕。又过了两日,一个太后素所亲信的某太监,又不知去向。太后大怒道:“不意这个奴才,竟这么无良心!我平日待他,何等优渥,竟博得他如是的报答!乱机甫萌,丢掉我走了。”
  说着,很是懊丧。从这日之后,太监逃走的,几乎无日无之。太后于是决计移居禁城,俟至来春,再作计议。
  此时俄日惊耗,日甚一日。宫中诸人,渐为震恐。一日,太后召集宫人,谕令:“勿自惊扰,果然有变,与咱们是不相干的,决然不会波及。咱们有祖宗保佑,决不会有什么意外。
  从今而后,我也不愿再有人提起俄日事情呢。”
  又叫宫眷们各在祖宗神脾前虔诚祷告,叩求保祐。太后虽说不愿人再提此事,心里却很愿知道外间消息。一日,与德菱等无意中谈及,德菱道。”
  这个很容易,只消购几份西报,并一份露透特约电,外边的事情,天天能够知道。”
  太后大喜,就叫裕庚出面,购了几份西报并露透电,每日转送到宫中来,由德菱译呈御览。一日,德菱译出一段新闻,却是已经决裂的惊信。不知太后瞧见之后,有何议论,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八回 旅顺口俄将丧师 东京城日皇宣战
  话说德菱译呈一段新闻是:一千九百零四年二月八号,即华历癸卵十二月二十三日也,是日为俄水师提督夫人之诞辰,俄舰各武官齐登岸赴跳舞会。提督司塔君开樽宴客,宾主酬酢,甚欢乐也。及晚,且留观刽孰意惊天动地倒海翻山之一极惨酷极激烈之大事,即乘此嘉宾宴乐时而爆发乎!噫,夫岂在席诸人所料哉!时俄舰之泊旅顺口者,均列于港口东北,与炮台相倚,计分三行:一鱼雷艇,二大战舰,三巡洋舰,戒备颇严密。晚十一点钟,炮台守将见鱼雷艇数艘入港,即发暗号问自何而来。来舰以俄国暗号答曰:余等从青泥洼来。于是台将遂放心,许其入港。呜呼!
  此果自青泥洼来之俄国舰乎?乃自佐世保来之日本舰也。惟日舰如何能知俄军暗号,则不可得知矣。
  日本中将东乡平八郎于二十二日,亲率全舰队,轴轳相街,自佐世保起程,至仁川,另派舰队使抵挡在仁川之俄舰瓦利耶克及哥烈芝二艘。然后并力齐行,直向旅顺口进发。是行也,共计统带三人,战舰十六艘,水雷驱逐舰数艘,内一等战斗舰:朝日、三笠、初濑、敷岛、富士、八岛等六艘,少将梨羽是起统带之;巡洋舰:千岁、高砂、笠置、吉野等四艘,少将出羽氏统带之;装甲巡洋舰:出云、磐手、吾妻、入云,浅间、常磐等六艘,少将三须宗太郎统带之;水雷驱逐舰则村雨、早鸟、白云、朝潮等,言最着也。
  日舰既抵旅顺,离俄舰六英里而阵。其水雷队即发鱼雷射俄舰,俄人还炮相击。斯时也,弹丸雨飞,炮声雷震,海波腾涌,如喷泉,如沸水,其酷烈之情形,实非笔墨所能形容者。
  而俄国之武弁,尚在提督行辕宴饮也。闻斯惊报,立即归船,而俄舰之阵形已乱。先是日本水雷舰于炮战正酣时,潜行至旅顺港口黄金山之麓,以待俄船狼狈之时机。既而果有俄舰二艘,自战地逃出,盖图窜入港口,以避日本之水雷也。孰意适与水雷艇相遇,日艇即趁势放保武鱼形水雷以射其胴腹。俄战斗舰沙里维茨立即沉下,佛里维仙亦相继沉下,于是旅顺之港口遂阻塞。港口既阻塞,俄舰之败归者不能入内,而日舰并力猛攻,不少暂缓,故俄帕拉达舰与一不知名之运兵船,均遭鱼雷击坏。
  是战役共有三十分钟之久。俄舰与战者,为沙里维茨,载重一万三千一百十一吨,载炮六十八尊;帕拉达载重六千六百三十吨,载炮三十四尊;佛里维仙载重一万二千七百吨,载炮六十五尊;亚斯哥载重六千一百吨,载炮三十六尊;努维克载重三千二百吨,载炮十九尊;雪巴斯托波载重一万零九百六十吨,载炮五十尊;石脱罗帕夫洛斯克载重一万零九百六十吨,载炮五十尊,而沙里维茨,佛里维仙,与一不知名之运兵船,均遭沉没。拉帕达亦受伤搁浅。日本舰队,则无一损伤。
  战时炮弹四飞,波及甚广,岸上房屋被毁者几居大半。城中大扰乱,居民多奔山上以避炮火。城内与船嶴,均受重伤。
  有三炮弹落于东港内,幸并未伤物。又有一弹透过船嶴外之运兵船,幸该炮弹并未炸裂。城内被炮弹所击之孔甚多,有宽至十五尺者,有深至六七尺者。门窗之玻璃,尽被震坏。各路及码头上,均煤斤四散,幸尚未着火,否则其祸不可问矣。
  二十四日午前八点半钟,日本巡洋舰三艘,往来游弋。俄舰遂将水手之行李,悉推入水中,预备开战。日舰忽退去。九点钟,日本全舰队并立于黄金山下,离俄舰仅三英里,即行开炮。相战约四十五分钟,俄人复大敚是役也,俄舰之被轰沈者一,击坏者六。而日本亦失掉鱼雷船一艘,为俄舰努威捕去,但俄人进入船内,早不见有一日人矣。
  是役也,努威舰在港中两面宾士,以乱日人之耳目。当该船进港时,沿路各船,大声申贺,且奏俄国国乐及总督之乐。
  俄水师提督司塔之坐船伦佛罗伏司,离出港口,欲逐一受伤之日船,越数点钟即返,且有一大孔于船之左首。
  是役之猛烈,较二十三日之战为尤甚。有众多之商船,多被波及,中国怡和洋行之商轮科仑比亚受创为最刽云:盖战时科仑比亚船适在战场中,故船身四周之海水,宛如沸汤。船上各舱,全行毁坏。船面落有许多之碎弹,总机器师佛来君面色变黑,缘炮弹在前炸裂故也。两次合计,俄舰之被击坏及轰沈者,共八艘,其他亦均受微伤。故巍巍数十艘之雄舰,至是而完全无缺者,已不及十艘矣。
  是日岸上巡捕往各洋人之屋内,掷下一纸。此纸之字,译之则系令于二十四点钟内,速离旅顺,且令不去者,须自备粮食。因恐防守兵之食物不敷也。
  越日晨,俄人设法将沙里维茨等数船设法救起,移进港内,然苦无修理之处。因旅顺口之船嶴大小,不能容装大舰。而建于石上之七百五十尺之大船嶴,则尚未竣工也。
  开平矿务局之商轮名富平者,于战时亦寄泊此港内。战既毕,船主葛来方欲启轮,而俄人传令至,令船主将数公文签字,方可出口。船主允之,于是遂签字。计签字之公文共二纸:一令不能将旅顺实情泄漏于外;一令船中只可积三日粮。
  船主既签字,遂吹管开轮,驶出西港。方至港口,即被守口俄舰突以二寸径之炮弹,连发三次,正中船首,毁物极多,并伤华人搭客五名,一女子击去一腿,一男子击去一手,又一人其背击去一段,余二人伤亦甚重。富平既被击,即驶回内港。
  俄统带遮告船主曰:“此乃误举,余甚不乐。君船可出海”云云。
  同时有西平商轮亦遭厄难。西平者,开平矿务局商船也,于十二月二十四日夜十二点钟,由秦皇岛之上海,路经旅顺,忽被俄舰所捕。拘禁七日,始行释放。
  太后瞧毕,向德菱道:“不意俄国地大兵强,竟会败的。”
  德菱道:“眼前瞧来,果然是日本胜。但是战事还只开始呢,日子久了,究不知谁强谁弱?”
  太后道:“两国大小,差到好些呢!”
  德菱道:“按了疆域人口国力一切,日本如何比得上俄国!日本疆域,通只一亿六万一千一百七十九方里;俄国有到八兆六亿六万零三百九十五方里。日本人口,通只四十四兆八亿零五千九百三十七人;俄国有到一百四十一兆人。日本陆军,平时只一亿五万人,战时也只六亿人;俄国陆军平时已有一兆一亿人,战时竟有四兆六亿人。日本海军只一亿七万零七百六十七吨;俄国有到四亿六万六千六百十五吨。”
  太后道:“差的这么大,还敢战,日本真也有胆!这两国虽然都是友邦,只是我倒偏着日本。俄国要是胜了,咱们中国怕要不得了呢!德菱,你瞧瞧,报纸上别地方还有开仗的事情没有?”
  德菱听说,重行翻阅,又译出一段,却是朝鲜仁川港水战事情,忙呈与太后。太后接来瞧时,只见上面写的是:二月八号晚,俄使罗笙往晤日公爵高毛而拉。语次,日公爵曰:“日俄交谊,现已断绝。”
  罗闻斯言,即询曰:“然则两国其将开战矣乎?”
  曰:“未也。”
  不意罗笙辞别日公爵后,不多时,外间传言日军已在旅顺口及高丽海滨与俄开战矣。此俄日两国决裂情形也。兹特舍日本而述高丽之事,二月九号早上七点钟时,法舰帕思高、英舰搭尔卜、意舰哀尔巴、美舰佛斯彪等之统带接到日水师提督瓜生之公函,内开俄舰瓦里亚克与哥烈芝,不于十二点钟之前驶出利物浦港,日本水军将于下午四点钟时,即在港内攻击俄舰云云。法舰统带商南君接该函后,以为俄日尚未宣战,而日水师提督如此作为,深为诧异。
  爰偕意舰统带某君,诣英舰搭尔卜,与该舰统带会商一切后,拟定一公信送交日水师提督,与彼据理相争,力辩其妄。当是时也,俄舰瓦里亚克之统带,尚未接到日水师提督之公函。至十点半钟时,始由驻利物浦之日领事,将日水师提督之信,饬人送至俄舰。瓦里亚克统带接信后,始知日水师提督之用意,遂往晤英法意各兵舰之统带,恳其陪送出海。嗣因各统带告以不可,瓦里亚克之统带,遂当众宣言曰:“吾等之命休矣,然总当前往。”
  于是遂与英法意三兵舰之统带,行相抱礼而别。
  归舰召集兵士,告之曰:“吾等将与日军开战矣。”
  众齐答曰:“唯”。于是俄舰遂起碇,当起碇之前,船中军乐大作,始奏本国之乐,继奏法国之乐与英国之乐,以及意国之乐,以示友好之意。及驶出港口时,各国兵舰中人,皆同声喝采,遥伸敬意。出港后,不意与日战舰六艘、鱼雷船八艘相遇,遂开战。
  人皆以为俄舰二艘不多时必为日舰击沈也,不意俄舰竟能与日舰相持一点钟之久。是役也,俄舰瓦里亚克船面所有之炮位等,悉被日舰击毁,是以该舰不能还炮相击。卒有一开花炮击中该船之舵,遂不能行驶自如。统带睹此危险之情形,遂用他法将船驶回利物浦。奈因转掉不捷,途中又被日炮击中三次,均在水线之下。及竭力驶回利物浦后,经法舰帕思高之统带商南君,将受伤及未受伤之兵士设法救起。内有四十五名,身受重伤,立刻擡至法舰。有三人从俄舰擡至法规时,在途中已因伤毙命。
  有三人当晚即死。又有二人至遇救后第二日,因医药罔效而毙。
  至俄舰瓦里亚克,因受伤过重,且该船水线之下,被日炮击成洞穴,是以五点钟后,即行沉没。据该舰上人所述,与日军始行接战时,该舰之后面,被弹药所中,即已燃火,甚属危险。
  又闻该船舰桥之上,血肉模糊,不忍逼视,所有倒卧在船面之尸身,或手足不全,或有首无足,或有足无首,其凄惨之状,有不可以言语形容者。有一年轻之兵官,在船面手执路程表,指挥一切,忽被流弹所中,化为乌有,仅存一手,而路程表仍执在手中。噫,惨矣!又闻交战时,有兵士四人,侍立在统带之左右,忽有炮弹飞至,一人登时击毙,二人被击受伤,而该统带幸未击中,然亦有一炮弹飞过太阳穴云。
  当俄舰瓦里亚克与日舰相战时,俄舰哥烈芝相距仅二百米,而竟无一炮弹击中,此诚奇事。是以该舰中人,并无一人受伤。嗣因该舰统带料日舰必来攻,爰计议将船自行炸裂,以免被日人获得。遂定计将火药线双双接连,置放在两处火药房内,俟火药线燃到时,自行爆裂。闻该舰水手等人登岸,不及数分钟,即轰一声,两处火药房,果同时炸裂。日水师提督瓜生君接英法意兵舰各统带之公信后,不即答复。越数日,始行回答一函,内开事已如此,夫复何言云云。
  太后瞧毕,不置可否。次日,报纸送到,德菱照例翻译。
  太后问:“有新消息没有?”
  德菱道:“两国国皇,都宣布了战书了。”
  太后催她速译,德菱随把日皇战书,先行译出。恰好太监送进糖果,太后道:“你念给我听罢!”
  太后一边吃,德菱一边念,只听她念道:我日本皇室之莅兹大位,自昔一姓相传,以迄于今。兹朕特行宣告于我忠勇之日本国民,今朕与俄宣战,并命海陆两军尽其能力,与彼国决裂。又命各官员均尽其职分权力,以期在各国公法界限之内,获全国之所注意者。朕以万国之交谊,甚关紧要,故朕之用意,常望本国得有和平之进步,以使与各国之交谊,益加辑睦。而期远东得有太平,又使本国日后不损万国之权利。各官已遵照朕意,各尽其职。故与各国之交谊,益行增厚。不幸今与俄开战,非朕之素望也。高丽土地一事,于本国甚关紧要,不独因与彼国素有交谊。且高丽之存亡与否,与本国之安危,大有关系。但俄国不依亲允中国之约言,及对列强之许诺,而犹占东三省,且在彼地益厚其根据,意在永远占据。俄既蚕食东三省,则中国土地定难保全,故远东和平之望,益加消灭。朕欲以协商之法,办妥此等问题,期得永远和平。故各官奉朕之命,将各款送交俄国,又约六月内与俄时相会议。乃俄于所开各款,并不见允,且屡屡延期,以使此事莫结。一面借口于和平,一面增备海陆各军,以图遂其所欲。朕知俄国并无和平之意,披将我政府所开各议推诿,高丽甚为危险,我国权利亦有所损。盖至是而和平协商一事,终不能成,故今放胆以兵力从事。朕甚望我国民之忠勇,不日即得永远之和平,以大光我邦家也。
  太后听了,正欲问话,忽报庆亲王有要事面奏,恳请召见。
  太后唬了一跳,立刻召见,问他有什么事。庆王奏道:“奴才接到密电一道,是胡维德拍来的。他说俄国已遭遇与日本接仗的危机,俄政府很是忧闷。此时中国如果严催他撤兵,俄国必与中国订结极容易的协商,能够实行撤兵,罢掉干戈,和平克复满洲,也说不定。”
  太后道:“你瞧办得到办不到?”
  庆王道:“奴才毫无把握,恳求训示!”
  太后道:“交涉起来,俄国未必是听。再者现在开仗当口,咱们再不要扰进去。”
  庆王道:“奴才还要恳求圣训。俄日两国开仗,咱们果然没力量管他,但是东三省是中国疆土,兴京盛京,祖宗陵寝所在。两国兵马,在那里放炮开仗,咱们竟然一声儿没言语,听他们扰去不成?”
  太后道:“祖宗陵寝,那是最要紧不过的,万万不能稍有震惊。”
  庆王道:“奴才也是这么想。只是兵争当口,又未便派兵去守陵,可怎么样?”
  太后道:“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主见,还是探问探问各省疆吏罢!”
  庆王遵旨,随命领袖章京拟了稿,用密码拍发出去。不到两日,河南、江苏两巡抚回电到来,力请严守中立。庆王照实复奏,太后道:“陵寝能够不要紧么?”
  庆王道:“奴才想来,俄日两国,与我朝素敦睦谊,谅不致惊及陵寝。”
  太后道:“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拟稿罢。”
  一时拟上,太后瞧过,随即颁发出去。其辞道:日俄两国,失和用兵。朝廷轸念彼此均系友邦,应按局外中立之例办理。着各省将军督抚,通饬所属文武,并晓谕军民人等,一体钦遵,以笃邦交而维大局,勿得疏误,将此通谕知之。钦此。
  又命律法官拟定官训四条,南北洋大臣拟定条款十三条,颁发各剩其辞如下:律法官所拟之官训:一、现在日俄两国争战之际,凡战国之战舰,均禁止泊用中国水道辖境各口,或停泊为争战起见,或为布置一切战务,并禁止。如甲战国之战、商各舰出口后,其泊在中国水辖境内或泊舰之处,乙战国之战舰不准追踪前去,必须候过至少二十四点钟后,方准开行。
  二、一经晓谕之后,如有战舰进中国水道辖境口岸或停舰之所,此项战舰,应令自进口之时起,于二十四点钟之内离开出洋。除非遇风潮,或因缺食物,或因修理。凡遇此等事情,如逾二十四点钟之限,该口之官长,应饬令迅速开去。除仅敷即时需用食物外,不准多带食物等件。接济此种舰只,如因修理而来,一经修毕,不准在中国辖境水面逗留逾二十四点钟之限。
  三、凡战国之战舰,不准在中国各口岸及水道辖境内,多备食物接济。只准向华民购办,以敷及时需用之食物等件,为舰上水手人等之急需。如购煤斤,只准接济仅敷回本国至近之口岸,不准多备。
  四、两战国之战舰,不准以捕获之战利敌舰或商舰,进中国水境。
  南北洋所发之告示:
  由北京至山海关,各国留驻兵队,以保海道通畅,系按光绪二十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即西历一千九百零一年九月初七日各国和约办理。现仍应遵守此约原有宗旨,不得干涉此次变局之事。
  凡寄居本国局外境内之他国人,如有私行接济两战国禁货,有碍本国局外之责者,应有地方官设法禁止。或知照该管领事等官,分别究办。中国官民,应一律禁止有碍局外事情,如后开各项:—本国人民,不得干预战事,暨往充兵役。
  民间舰只,不得往投战国,或应招前往办理缉捕转运各职司。—不得将舰只租卖于战国,或代为安装军火,或代为布置。
  不得代战国购办禁货,或在境内制造禁货,运销战国之外海军。所有禁货,如后列各项:一、炮弹、铅丸、火药及各项军械;二、硝黄及制造火药各种材料;三、可充战用之舰只及其材料;四、关涉讼事之公文。
  不得代战国载运将弁兵卒。
  不得以款项借给战国。
  舰只非避风患,不得擅入战国所封之口岸。
  舰只驶入战疆,不得抗拒战国兵舰之搜查。
  不得为战国探报军情。
  除战国各种舰只,在中国口岸购办行舰必需之物,应遵守另列各专条外,不得售粮食煤炭于战国。
  所有未尽事宜,随时查看情形,参酌公法,候饬遵行。
  欲知宣布中立之后,外交上有何影响,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九回 大清国颁诏守中立 小朝廷忍耻订同盟
  话说中立诏书颁布之后,不到几日,就接到驻日杨钦使电报。报称日外部来文,言满洲事情,贵国虽守局外,然务须严防遵界,勿以幸可免战,遂懈防守。庆王奏知太后,太后立下旨意:命马玉昆带兵十营驻山海关,郭殿辅带四营驻张家口。
  复饬东南各省疆吏派劲旅北上,拱卫神京。东南疆吏,接到此旨,不敢怠慢。湖广督臣遣中协吴元恺率练军二十营人卫,两江督臣饬人分投湘皖招募新军。政府王大臣又派直隶旗兵五营,驻关外锦州,淮军三营驻新民厅,常备军六营驻山海关,武卫、自强二军驻北京、天津、通州。马玉昆的兵,叫他专守朝阳、热河一带。又叫驻日钦使照会日本外部道:日俄失和,朝廷以两国共为友邦,重以亲交,依局外中立之例处置。已通饬各省一体遵守,且严饬地方官保护商民教徒。
  惟盛京及兴京,以陵寝宫殿所在,故当令该将军任敬谨守护之责。于东三省之城池官衙,人命财产,两国皆不得损伤。原有之中国军队,彼此各不相犯。于辽河以西,俄兵撤退之地,由北洋大臣派兵驻扎。各省及边境内外蒙古,遵照局外中立之例处办,两军队毫不得侵越。若闯入境界内时,中国当拦阻之,不得视为失和平者。但满洲之地,有外国驻扎军队未撤退之地方,恐中国之力,有所未逮,难实行局外中立之例。然东三省之疆土权利,不论两国胜败,仍归中国自主,不得占据。
  未几,日本外部答道:日本政府于贵国内希望和平,严防扰乱。除俄国所占领之地方外,总于贵国范围内,苟非俄国有特别之举动者,敞国决当认定贵国之中立。日本军队于战场固守交战法规,不许滥破财产。于盛京及兴京之陵寝宫殿,并各地方所在之贵国官衙,原非俄国所为者,可无损伤,贵国政府可以相信。又于战斗地城内有关于贵国之官民,在军事上当允之限,日本军队于其身体财产,必当十分保护。惟于该官民帮助我国之敌及与之厚遇时,日本政府须保留临机必要之权利。我国与俄国至旗鼓相见时,非出于征略之目的,为防护我正当之权利及利益耳。若战争之经过,牺牲中国,占领土地,决非日本政府之意。又至于贵领域中当兵马之冲,有所措置,一依军事上之必需,非敢损贵国之主权。祈贵国政府笃信之!
  杨钦差即把日人回文,电告政府。政府知道满洲境地,难以全作局外中立,遂与奉天官吏商定战地界限规则九条,颁布中外。其文是:日俄二国倘在奉省地面开仗,拟即旨定战地。两国开战及驻扎之军队,只能在战地限内,不得逾指定战地界限之外。
  西自盖平县所属之熊岳城,中间所历之黑峪、龙潭、洪家堡、老岭、一面山、沙里塞、双庙予以东,至安东县街止,由东至西,所历以上各地名,分为南北界限,限以南至海止,其中之金州、复州、熊岳三城,及安东县街为指定战地。抑或西至海岸起,东至鸭绿江岸止,南自海岸起,北行至五十里止,为指定战地。两国开战后,凡战地县内之村屯城镇,免遭兵祸。
  两国开衅,无论胜负,军队俱不得冲突窜入指定战地界限以外之地。如有侵及限外之地,杀伤人民,烧毁房屋,抢掠财物,以及一切损失,应由越限之国认赔。其战败之军队,及受伤人等,无论行抵何处,我既守局外,一概不能收留。
  此次指定战地限内之地,但供两国战时之用。如胜负已分,军事已竣,所有指定战地,两国兵队,均各随时退出,不得占据。
  两国宣战以后,所有指定战地限内,除日俄两国外,其余无论何国兵队,不得任意进入。并届时无论何国官民一切人等,如欲赴指定地方者,均应照章向华官请领护照,及沿途华官呈验,方准前往。其不应前往之人,仍由华官查禁。
  人民财产,不免冲突。倘有损失,照公法应由战败之国认赔。如有无故杀伤人民,烧毁房屋,抢掠财物,何国所行之事,应由何国认赔。两国开战,我既守局外,所有界限以北之城市,应由我自行派兵防守,两国军队,不得冲突。其在界限以南,即指令战地限内,安东、复州、熊岳各村屯,向有之巡捕队,仍照旧驻扎,两国不得阻拦,并不得收我军械。如两国定期开战,以上各巡捕队,均行调回各该城内驻扎。至省城外地面兵少,亦当酌调一二营弹压,以免惊扰,俄人亦不得阻拦,收我军械。—两国征调军队,有必须由指定战地限外地方经过者,不得逗留久祝粮食柴草一切日用之物,须该国军队,自行备办携带,以符我守局外之例。
  我既守局外,两国开战以前,开战以后,均不得招募华民匪类,充当军队。
  如有匪徒窃,发在战地限外者,归华队剿捕;其在战地限内者,与何国兵队相近,即由何国剿捕。惟均不得越界以免别滋事端。
  两国如已订定开战,须将日期及在何处开战,预先知照华官,出示晓谕,俾人民知避。
  战域限定之后,不意又兴起一件意外的交涉。上海黄浦江中泊有一艘俄国战舰名叫“满洲”的,原是战局未开以前来的。现在朝廷宣布了中立,限定了战域,日本人就来责问:“俄国兵舰,为甚泊在中立港里?”
  上海道急忙电请南洋大臣发令,勒“满洲”船退去。南洋大臣因事关重大,电告外务部,请为作主。外务部照会俄使,俄使答道:“东三省马贼鸱张,破坏铁路,俄政府还没有问罪中国,中国受了日本的煽动,倒要叫无害于中立的‘满洲’船退去,实不可解。并且‘满洲’船泊在上海,只为保护俄国商民。”
  外务部不能坚持主见,向日使道:‘满洲’船停泊时光,日俄还未开衅,所以中国未便用兵力迫他退去。”
  日使坚不允道:“俄舰不退,日本也当派兵舰驻上海。日后如酿衅端,中国当任其责。”
  外务部没奈何,复跟俄使婉商,请该舰卸去军械,俄使不肯答应。于是日本径派“秋津”兵舰驻沪,又续派“和泉”、“须磨”二舰到来,与俄舰同泊一港,很有不相容之势。上海士商,大为震骇。日使知照政府道:“俄舰如果不退,日本必然进师轰击。”
  俄使不得已,才允卸去军械。为了这一艘兵舰,十余日里头,上海道,日领事,俄领事,俄舰统带,南洋大臣,外务部,俄公使,日公使,俄总督,日本外部,俄国外部,彼此电文,往来如织。
  交涉办妥,沪道电禀外务部,外务部奏闻太后。太后道:“中国究竟是独立国,不过国势弱了点子!不意为这一条小小兵舰,竟就费了这许多唇舌。”
  这日,直隶总督袁世凯觐见,太后问他,对于俄日战事,有何意见?袁公奏称:“两国虽已构兵,决不致牵涉中国。不过战事既定之后,满洲地方,不免要多事。”
  太后道:“那我也知道,因为两军战在中国境内呢。最好的法子,只有严守中立。中日这一役,国力已竭,不能再以干戈相见。现在当严谕各官员,慎勿干与此事,以免外人有所借口。”
  袁公奏称:“太后所见极是,臣等自当仰总上意,竭力维持。”
  太后道:“你瞧战事结果,谁胜谁败?”
  袁公道:“事很难决,或者日本能够胜呢。”
  太后道:“日本果然胜了,我的忧心倒是可以稍释一二,就怕是不能够。俄国地广兵众,胜败两个字,还不易说呢。”
  袁公道:“胜败利钝,诚难逆睹,太后的谕是。”
  太后道:“中国如果不得已与别国开仗,恐怕没有立足之地了。
  咱们武备废弛,都没有预备,既无海军,又没有训练的陆军。
  老实讲一句,简直是没一点子自卫力。”
  说着,不胜叹息。袁公安慰太后道:“照目下情形,中国似乎不必虑有战祸,因各国跟咱们都很要好。”
  太后道:“中国总该自醒,力行各种新政,只是不知从何处人手呢?总要望中国在世界列强中得占一优胜位置。”
  一时,袁公退去。太后复召见军机大臣,告以方才与袁公所谈的话。军机大臣都竭力赞助,并且对于国防等事,各抒意见,很发了一番议论。某亲王且主张变法不变服,太后甚韪其议,慷慨激昂,很议论了一回。退朝之后,也就丢过不提了。
  这日,退朝回宫,德菱已把战事新闻译出了。太后问有什么新鲜消息?德菱道:“朝鲜的中立,被日本逼迫取消了。驻韩俄使与使署护军,都已回国。日韩两国又订了新约章六条。”
  太后道:“有这等事?取来我瞧。”
  德菱呈上译稿,太后接到手,只见上写着:大日本国特命全权公使林权助大韩国暂署外部大臣牵址熔各奉妥宜委任订定专条如下:第一条为日韩两国睦谊永敦,并俾东方平和之局弥臻巩固起见,韩国政府推诚相信于日本国政府。至于改善国政事宜,可听日本国政府赞襄施行。
  第二条日本国政府顾念日韩两国邦交辑睦,应担保韩国宫廷得获升平又安。
  第三条日本政府确实担保韩国自主及疆域完全。
  第四条倘因被日韩以外之国侵扰,或因韩国民乱,以致有韩国宫廷不得相安,或韩国疆域难期完全之虞,则日本国政府视其情形若何,应立即措施扼要之法。遇有此项事宜,在韩国政府理宜极力予以辅助,俾便日本国政府措施一切,并在日本国政府随时酌看情形,可得占领军略上扼要之地,以期事在必成。第五条凡与本专条宗旨不相符合之约,非将来彼此允诺,两国政府不得与日韩以外之国有所商定。
  第六条至与本专条相涉之细目,日本国全权大臣与韩国外部大臣随时酌看情形,会同妥商订定。
  明治三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
  光武八年二月二十三日
  太后瞧毕,向德菱道:“《马关条约》的第一条,不是要我国认朝鲜为完全无缺独立自主的国家么?这会子,怎么又不许他中立呢?”
  德菱道:“日本要吞灭朝鲜,已经久了。甲午以前,跟中国争夺,甲午以后,跟俄国争夺。此番开仗,名是为东三省,其实仍旧为朝鲜呢。开战之前,日人火急完竣京釜铁路工程。十日工夫,日军已占领韩疆全部,如何还能够中立呢?”
  太后道:“朝鲜的事,究竟是别国,咱们可以不必管他。
  只是强邻如此行为,泰西各强国,竟然一句话也不说,中国也很寒心呢!”
  德菱道:“中国总还不至于呢!”
  太后道:“打仗当口,讲甚么理?我想这里离东三省太近,还是西安地方安逸一点子。”
  不意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连英美德三国国都都已传遍。英美德三国公使通告中国政府道:“已经约令日俄,一体遵行,所有两国的军旅,概不得侵入中国边境。”
  并请安慰两宫,不必因日俄开战,遽行动摇,以致大局有碍。德皇也电请两宫切勿西巡,各公使又请明宣上谕,示朝廷必不西幸。太后很是为难。恰好御史汪凤池上疏诤谏,其辞道:窃维俄日近日情形,已将决裂,战事即在目前。我虽例守局外,而事后无论谁胜谁负,中国必受其亏。臣愚以为两害照形取其轻,因应得宜,其害或可略减。若举动一不慎,则人心惶骇,非常之变必生。盖外患内乱,势恒相因,使根本之地一有动摇,则全局瓦解,不可收拾。是在我皇太后皇上持以镇定而已。何以言之?英之窥卫藏及沿江一带;法之窥滇越;德之窥山东。处心积虑,匪伊朝夕。其所以迟徊视望者,皆因互相牵制,不敢轻发难端。若今日俄日战衅已开,胜负稍分,必有出任调停,当不令其旷日持久。设因东方俶扰,震及京师,或以西巡之说,上渎圣聪,误听其言,必至群情涣散,土匪会匪,势将乘机煽乱。而列强亦必因之各逞所欲,则大局不堪设想矣!
  臣愚以为我皇太后皇上庙谟宏远,必能明见及此。惟求明谕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慎固封圻,保护商埠教堂,以免节外生枝。
  力持镇静,不为浮言所动。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为时局艰迫起见,不胜惶悚待命之至!
  太后见了此折,遂命军机拟旨,大加申饬,以示朝廷绝无西巡之意:御史汪凤池奏密陈大计一折,据称此次日俄开战,设因东方俶扰,或以西巡之说,上渎圣聪,若误听其言,必至人心惶骇,群情涣散等语。现在日俄两国失阳,并非与中国开衅。京师内外,照常安堵,何至有巡幸之举?该御史辄以此等无据之辞,轻率奏陈,实属不明事理。汪凤池着传旨申饬。嗣后如有妄造谣言、淆惑众听者,着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御史一体严拿惩办,以靖人心。钦此。
  这几日,太后在宫中,除了战事外,绝口不谈他事。每日上朝,除了召见军机之外,又特召各路统兵将帅,询问一切国防事情。不过各将帅平日服官在外,于朝觐仪注,不很明白。
  见了太后,未免手足无措。宫眷们从屏风后窥见了,都要失笑。
  至于奏对之语,更是没意识。有一日,太后问某提督,语及“海军的窳劣,实因咱们没有训练海军的士官所致。”
  某提督回奏:“中国人民比了各国为众,讲到战船,咱们有内江炮船无数,还有招商局好多的商轮,大可用以临阵。”
  太后听了,即喝某提督退下。随向左右道:“中国人民果然不少,但是大半都跟此人一般的见识,于国家有甚裨益呢!”
  某提督喝退之后,朝臣尽都窃笑。太后道:“这有甚好笑?不过叫这种人居在海陆军要职上,深为可恼呢。”
  此时年关伊迩,宫里头人上自宫眷,下至太监,日日忙乱,预备着度岁。太后亲自翻阅历书,选择吉日,叫太监各处扫尘。
  把壁上所有各物,悉数取下,重事检点。一切器用物件,无不细加拂拭。太后的首饰,也都一一拭擦。又预备名单,凡皇族内眷及满臣妇女,得参与除夕礼者,都一一列名其上。太后又命替宫眷们特制新冬服,一概自白狐皮出锋。祀灶制糕,忙乱异常。太后又握笔醮墨,亲书斗方福寿各字。又叫能书的宫眷及翰林官员,帮著书写,预备新岁颁赏各大臣的。各省将军督抚大臣,专差贡献新年礼品,络绎而至。收到之后,须先呈于太后过目。合意的留着备用,不合意的,就叫交给管内库的太监收了。贡品中小件器具、古玩宝石、绸缎衣服,无物不具,无色不有。光是太后合意的,已经堆积了数室。内中要算直督贡的黄缎袍,用各色宝石珍珠缀成芍药花,用翡翠缀成花叶,光彩耀目。可惜分量过重,穿了不很舒服。粤督贡的珍珠四袋,每袋数千粒,体圆光足,也是希世之珍。欲知度岁而后,有何要政,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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