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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史

《清朝野史或清史演义》第110---114回

时间:2017-3-8 19:25:14   作者:淘乐网   来源:cnxc110   阅读:1077   评论:0
内容摘要:  第一一○回 瓦统帅入居仪弯殿 怀尚书清道北京城  话说吴永听得太后发恼,吃一大惊,忙入上房叩问,原来皇太后是饿极了才恼呢。因为出京三日,只吃得三个鸡子。吴永赶忙叫厨房做了点心,送入上房去。太后已经饿慌,也不管点心粗细,足足吃了三大碗,吃的喷鼻香。吃毕之后,才启奁自取篦梳梳栉。...
  第一一○回 瓦统帅入居仪弯殿 怀尚书清道北京城
  话说吴永听得太后发恼,吃一大惊,忙入上房叩问,原来皇太后是饿极了才恼呢。因为出京三日,只吃得三个鸡子。吴永赶忙叫厨房做了点心,送入上房去。太后已经饿慌,也不管点心粗细,足足吃了三大碗,吃的喷鼻香。吃毕之后,才启奁自取篦梳梳栉。吴夫人瞧不过,跪奏道:“臣妾替皇太后梳栉如何?”
  太后道:“我的儿,难为你了。”
  吴夫人随替太后梳栉。这位吴夫人,是曾袭侯纪泽的女公子。梳毕头,太后唤进德宗,叫书了朱谕,立升吴永为通永道,着往东南各省催饷糈,就命典吏摄了县樱吴永谢了恩,随送进燕席,并汉装女衣。
  德宗与大阿哥,也都有衣服。两宫出京三日,到此才得易衣安食。
  二十五日,降旨言不得已西幸之故,派荣禄、徐桐、崇绮留京办事,迅筹办法。其实徐、崇两人,早巳蒙难身亡,太后还没有知道呢。二十六日,下诏罪己,令各省保护教民。二十七日,抵宣化府城,驻跸四日。抵大同府,驻跸总兵衙门,又住了四日,时已八月初十也。续派留京办事各员,其余都叫赶赴行在。十三日,过雁门关。十五日,驻忻州,才得换乘黄轿。
  十七日,抵太原省城,驻跸巡抚署,陈设周备,都是高宗巡幸五台时的旧物。江苏巡抚鹿传霖带了六千兵勤王,因为京师已陷,绕道由河南到太原。见了太后,奏称联军将掠保定,追驾西来,太原万不可居,力请西幸西安。于是下诏闰八月初八日西行。江督刘坤一联了东南督抚电阻,称说陕西贫瘠,逼近强俄;甘肃尤为回教所萃。内讧外患,在在堪虞。如谓陕西地险,可阻联军,则我能往寇亦能往。山川之险,既不可恃,偏安之厂,亦不能幸成。京师根本重地,不可轻弃。各国曾请退兵,不占土地。回銮决无他变,万不可局促偏安,为闭关自守之计。
  措词虽然恳挚,无奈太后终怕联军逼迫,仍决西行。初八日,启跸。二十六日,至潼关,用锦舟渡河。九月初四日,车驾至西安,改巡抚署为行宫,仪制略备。两宫由蒲津渡河,入潼关时光,妇孺跪迎道左,碱捧果物上献。太后为之停舆,亲取一二,并以银牌赐百姓。后人有诗咏道:九月蒲津宫渡寒,翠旗夹道万民欢。
  冰梨火柿家家献,手赐银牌带笑看。
  太后念岑春煊护驾之功,立授他为陕西巡抚。此时公廷草创,德宗穿着布袍,王公大臣,都穿的布服,很有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气象。太后胃痛时作,夜不成寐。每见臣工,辄凄然涕下。各省纷进方物,皇太后常拿来赏给群下,御膳费日只二百金。太后向岑春煊道:“从前在京师,膳费数倍于此,现在也总算省极了。”
  未几,京师送来两宫器服,荣禄恰也赶到。于是命荣禄、王文韶仍筦枢要,授鹿传霖为尚书,同入枢府,制度愈备。两侍兵卫,日扰民间。大修戏园,诸臣娱乐如太平时。长安城外的八仙庵,是唐朝兴庆宫故址。皇太后排了銮驾,亲往礼佛,瞧见庵中牡丹盛开,那绿色的尤为佳美,太后不胜赞叹。太监随折了几枝,携归行宫,供于胆瓶里头。后人有诗咏道:芬敷欧碧八仙庵,移贮铜瓶景泰蓝。一御金根瞻佛座,华鬟云影护经龛。
  此时长安恰遭大旱,皇太后特派大臣上太白山祷雨,果然获着甘霖。御制申谢文,泐石山巅。碑首全题皇太后徽号,前代碑文,从无此例。后人有诗叹道:太白参天灵气钟,穹碑丽藻竖层峰。差同玉简投龙璧,不似金轮咏石淙。
  德宗痛定思痛,每见贡物到行在,必对之垂涕。各省协款,解抵秦中,已有五百余万。每解款至,内监需索尤苛。诸臣渐趋行在,百物渐集,西安愈兴盛矣。暂行按下。
  却说各国联军,攻破北京。俄军由东便门入,日军由东直、朝阳二门入,英军由广渠门入,德法诸军,陆续俱入,都到使馆解围。法军攻扑顺治门,英军在大清门排炮两尊,夹助攻击。
  法军迳攻西华门,日军也到,遂解北京之围,于是联军迳入宫门。日军先入,法军继之,经过三桥,都高竖起法国旗号。法总兵据守了煤山,俄英两总兵,就据了旁边两座庙。联军诸帅,协定分理区域。由朝阳门至宫城,划一直线,俄法占了东边,英美占了西边,日本占在北面,各设了民政厅,管理民事。军队巡查街道,搜杀拳民,办理得十分认真。城内外民居市廛,被拳民焚掉者,已有十之三四。现在又经联军大大抢掠了一回,差不多是十室九空。从前袒护义和拳之家,受伤更烈。珍玩器物,都被掠尽。不便匣藏的东西,也被贱值售掉。妇女生怕受辱,争着自缢而死。凤冠补服之尸,触目皆是。有吊得长久,项断尸坠者。孑遗之民,多于门首插起某国顺民旗号,求外人保护而已。
  臣工之殉难者,如尚书崇绮,奔至保定,在莲池书院里,仰药而死。皖抚福润,全家自尽。他的母亲,已经年愈九十,哀痛过甚,一恸而绝。祭酒王懿荣,夫妇子妇,合家子投井而死。主事王铁珊,祭酒熙元,及满官其余人,皆及于难。这一役,满人死者,共有数千。宗室庶吉士寿富,有文学,尚气节,是侍郎宝廷的儿子,阁学联元的女婿。联元被戮,家属匿在寿富家里。联军入京,寿富与其弟富寿,仰药未死。其两妹与婢,都自尽了。寿富赋绝命诗二首,自缢而死。富寿从容理诸尸,然后自缢。其绝命诗道:兖衰诸王胆气粗,竟轻一掷丧鸿图。请看国破家亡后,到底书生是丈夫。薰莸相杂恨东林,党祸牵连竟陆沈。今日海枯见白石,两年重谤不伤心。
  只有大学士徐桐,虽也以身殉国,却是惨遭家庭变故。徐桐瞧见京城失守,皇遽失措。他的儿子承煜问曰:“大人庇护拳匪,夷人到了,必定要不免。怕失大臣的体统,何不殉了国,孩儿也要追随于地下。”
  徐桐听了,立刻投缳而死。承煜弃尸逃走,恰恰碰见了日本军,鹞鹰抓小鸡似的抓了去。启秀也被日军擒住,两人本是同志,住在一处,倒也不觉着寂寞,同拘在顺天府衙门里。
  这时光,德皇通电各国,请以德军司令瓦德西为联军统帅。
  俄皇说德使被戕为大辱,愿推德将,各国无不赞成。瓦德西做了统帅,传令把仪鸾殿,改做联军统帅府。整队入宫,见了穆宗瑜妃,犹致敬礼。殿宇器品,戒勿毁掠。闲杂人等,毋许擅入禁门。每日照例进膳,妃嫔等手兴棉衣,叫太监赉送秦中。
  后人有诗叹道:甘泉烽燧逼严城,禁掖传筹夜不禁。承直膳房依例进,寒衣纫就寄西京。
  大乱才平,积尸满道。统帅府传出军令:着联军将弁,分段清道,以重卫生。联军奉到此令,就骗逼华人,负尸出城。达官贵人,几几没一个不被驱策。稍稍违忤,立刻皮鞭奉敬。
  有时掠了东西,载运没有牲口,也就屈尊华官,代为骡马。肃王善耆、御史陈璧等,都被迫着当那担粪运石的苦差。礼部尚书怀塔布,也是太后的姻属,被联军拿住了,先做搬运尸军的高贵生活。等到尸身搬干净,联军见他做事勤奋,材堪驱策,不忍弃诸无用,于是就叫他负纤拉车。执御的洋人,常把鞭子挞他的背。怀塔布回首斜睨而笑,口称“老爷别打,横竖这路,是我跑衙门跑熟的,包管不错。”
  瞧他样子,很是扬扬自得呢。
  待郎李昭炜宅子里,有一孩子掷石打伤了一个洋兵,洋兵立把昭炜拿到营里,狠狠拷打了一顿,驱逐出外。昭炜晕倒在玉河桥下,于式枚在贤良寺,听到了忙着赶去,才把他救醒。
  城外焰光、灵光两寺,是翠微山八寺中最著名者。此时拳民余众,匿在两寺内。无所得食,迫令近村富人韩某,出金万两。哀求请减,非但不许,竟把他斫掉。韩妻拟到衙门控告,有人告诉地道:“不如迳入城到洋人那里控去。”
  韩妻到洋人那里控告了,果然兵队就到。拳众还高卧未知呢,听得枪声,仓皇出御,悉数被杀。只可怜两座庄严佛寺,一煞那间,竟化成数堆瓦砾。此时寺观庙宇,凡是设过拳坛的,无不被毁。四库书藏本,也被洋兵搬来,当作垫子。那二寸厚的《永乐大典》,承拿去垫榇军用品呢!
  瓦德西因华洋感情不洽,特聘华绅,备为顾问。一时应聘的人,倒也不少。内中最有才具的,要算着湖南人姓沉名荩宇愚溪的。沈荩上了一个条陈,称说满清搜罗人才,全在八股试贴,将相悉从这里头拔取的。瓦德西大为赞成,亲临金台书院,考试诸生。示期悬榜如昔,文题是“以不教民战”,诗题是“飞旆入秦中。”
  试日,人数溢额,瓦为之评判甲乙。考得奖金的,都忻忻有喜色。这沈荩虽有才具,一朝权在手,未免助桀为虐,借刀杀人,因此巨官大族,愈益提心吊胆。
  不意忽地来了一个女界明星,化作群官救主,竟把碧眼紫髯的八国联军统帅,玩诸股掌,颠之倒之,无不如意。你道是谁?看官且慢着急,待在下慢慢讲来。
  此人是个妓女,今名曹梦兰,昔名傅彩云,是个艳绝古今名噪东西的美人儿。生得面如瓜子,色若桃花,两条欲蹙不蹙的蛾眉,一双是开非开的凤眼,体态风流,丰姿绰约。原籍本是苏州,依着姊氏,悬牌沪上。恰好某学士丁忧回来,一见倾心,就以重金置为签室,带到京里,宠爱得性命儿相似。后来学士持节使英,万里鲸天,鸳鸯并载,竟把她当做公使夫人。
  到了英国,一般的入宫朝觐,英国女皇维多利亚爱她风流倜傥,竟把她视同女友,称之为“东方第一美人”。彼时英皇年垂八十,雄长欧洲,尊无与匹,偏许彩云出入椒庭,与之抗礼。曾与英皇并坐照相,时论无不称荣。某学士任满回国,住在北京地方。彩云却跟仆人阿福好上了,奸生一女。某学士大发雷霆,立把阿福撵出府完结。从此待到彩云,也没有从前要好了。这一年,学士得了一病,竟然夭亡。彩云原与他仆私通,至是遂为夫妇。不多几时,私蓄用尽,所欢也死去,仍致回到上海买笑,改名叫赛金花。苏人公檄驱逐,遂转徙到天津来,改名曹梦兰。据说某学士未第时光,在烟台地方,替人司笔劄,与妓女爱珠有啮臂盟。时当大比,学士行囊羞涩,本拟不去了。爱珠竭力劝驾,赆他二百金,临别嘱道:“苟得富贵,千万别忘记我!”
  学士指日矢天,誓不背负。从此爱珠捐弃故业,位听好音。学士以一甲一名,大魁天下,负心忘恩,竟不迎妓。绣鞋有入梦之时,破镜无再圆之日。于是跋涉千里,叩邸求见。
  学士遣人赠以五百金,麾之使去。爱珠冤愤英诉,三尺红罗,了却残生性命,魂归离恨,劫转平康,就投了个花容月貌的傅彩云了。樊云门先生有《彩云曲》,其词道:姑苏男子多美人,姑苏女子如琼英。水上桃花如性格,湖中秋藕比聪明。自从西子湖船住,女贞尽化垂杨树。可怜宰相尚吴棉,何论红红兼素素?山塘女伴访春申,名宇偷来五色云。
  楼上玉人吹玉管,渡头桃叶倚桃根。约略鸦鬟十三四,未遣金刀破瓜字。歌舞常先菊头,钩梳早入妆楼记。北门学士素衣人,暂踏球场访玉真。直为丽华轻故剑,况兼苏小是乡亲。海棠聘后寒梅喜,侍中居外明诗礼。两见泷冈墓草青,鸳鸯弦上春风起。画鹢东乘海上潮,凤凰城里并吹箫。安排银鹿娱迟暮,打叠金貂护早朝。深宫欲得皇华使,才地客斋最清异。梦入天骄帐殿游,阏氏含笑听和议。博望仙搓万里通,霓旌难得彩鸾同。
  词赋环球知绣虎,钗钿横海照惊鸿。女君维亚乔松寿,夫人城阙花如绣。河上蛟盖尽外孙,虏中鹦鹅称天后。使节西持娄奉立,锦车冯嫽亦倾城。冕旒七毳瞻繁露,盘敦双龙赠宝星。双成雅得君王意,出入椒庭整环现。妃主青禽时往来,初三下九同游戏。装束潜将西俗娇,语言总爱吴娃媚。侍食偏能餍海鲜,投书亦解翻英宇。凤纸宣来镜殿寒,玻璃取影御床宽。谁知坤媪山河貌,只与杨枝一例看。
  三年海外双飞俊,还朝未几相如玻香息常教韩寿闻,花枝每与秦宫并。春光漏泄柳条轻,郎主空嗔梁玉清。寿许丈夫驱便了,不教琴客别宜城。从此罗帐怨离索,云蓝小袖知语托。
  红闺何日放金鸡,玉貌一春锁铜雀。云雨巫山枉见猜,楚裹无意近阳台。拥衾总怨金龟婿,连臂犹歌赤凤来。玉棺昼下新宫启,转尘玉部长已矣。春风肯坠缘珠楼,香径还思苎萝水。一点奴星互玉台,樵青婉娈渔童美。繐帷犹挂郁金堂,飞去张梁双燕子。哪知薄命不犹人,御叔子南先后死。蓬巷难栽北里花,明珠忍换长安米。身是轻云再出山,琼枝又落平康里。绮罗丛里脱青衣,悲翠巢边梦朱郏章台依旧柳鬖鬖,琴操禅心未许参。杏子衫痕学宫样,枇把门榜换冰衔。
  吁嗟乎,情天从古多绿孽,旧事烟台哪可说?微时管蒯得恩怜,贵后萱芳都弃掷。怨曲争传紫玉钗,春游未遇黄衫客。
  君既负人人负君,散灰扃户知何益?歌曲休歌金缕衣,卖花休卖马塍枝。彩云易散玻璃脆,此是香山悟道诗。
  彩云在英京时光,瓦将军恰充着德使馆武随员,在伦敦公园中,曾经会过几面。一个慕他英雄气概,一个羡她放诞风流,四目偷窥,双心互印,两人都有了意思。此番瓦将军统师来华,在他人铜驼荆棘,不胜兴亡之感。彩云则不胜欢喜,巴巴的进京,投刺求见。瓦德西欢喜得什么相似,接入仪銮殿,翦烛话旧,宠压一寨。那些大僚,得着此信,忙都钻天觅缝的求彩云说情。彩云并不托大,从容补救,救出大难的也很不少。偏是好心不得好报,事平之后,彩云为了养女的事,犯了官司。这班受恩深重的官僚,竟然坐视不救。樊云门先生,更有后《彩云曲》,其辞道:纳宗昔御仪鸾殿,曾以宰官三召见。画栋珠帘谒御香,民床玉几开宫扇。明年西幸万人哀,桂观蜚廉委劫灰。虏骑乱穿驿道走,汉宫重见柏梁灾。白头宫监逢人说,庚子灾年秋七月。
  六龙一去万马来,柏林旧师称魁杰。红巾蚁附端郡王,擅杀德使董福祥。愤兵入城恣淫掠,董逃不获池鱼殃。瓦酋入据仪鸾座,凤城十家九家破。武夫好色胜贪财,桂殿秋清少眠卧。闻道平康有丽人,能操德语工德文。状元紫诰曾相假,英后珠施并写真。柏林当日人争看,依稀记得芙蓉面。隔越蓬山十二年,琼华岛畔邀相见。隔水疑通银汉槎,催妆还用天山箭。彩云此际泥秋衾,云雨巫山何处寻。忽报将军亲折简,自来花下问青禽。徐娘虽老犹风致,巧换西装称人意。百环螺髻满簪花,全匹鲛绢长拂地。鸦娘催上七香车,豹尾银枪两行侍。细马遥遵辇路来,袜罗果踏金莲至。历乱宫帷飞野荒,鸡唐御座拥狐狸。
  将军携手瑶陛下,未上迷楼意已迷。骂贱翻嗤毛惜惜,入宫自诩李师师。言和言战纷纭久,乱杀平人及鸡狗。彩云一点菩提心,操纵夷獠在纤手。怯箧休探赤侧钱,操刀莫逼红颜妇。始信倾城哲妇言,强于辩士仪秦口。后来虐婢如虺蝮,此日能官赛鹦鹅。较量功罪相折除,侥幸他年免缳首。将军七十虬髯白,四十秋娘盛钗泽。普法战罢又今年,忱席行师老无力。女闾中有女登徒,笑捋虎须亲虎额。不随盘瓠卧花单,那得驯狐集金阙。谁知九庙神灵怒,夜半瑶台生紫雾。火马飞驰过凤楼,金蛇(舌舀)舕燔鸡树。此时锦帐双鸳鸯,皓躯惊起无襦裤。小家女记入抱时,夜度娘寻凿壤处。擅破烟楼闪电窗,釜鱼笼鸟求生路。一要秦灰楚炬空,依然别馆高宫祝朝云暮雨秋复春,坐见珠盘和议成。一闻红海班师诒,可有青楼惜别情。从此茫茫隔云海,将军也有连波悔。君王神武不可欺,遥识军中妇人在。有罪无功损国威,金符铁券趣消太。息毁联邦虎将才,终为旧院娥眉累。蛾眉重落教坊司,已是琵琶弹破时。白门沦落归乡里,绿革依狱俱狱词。世人有情多不达,明明祸水褰裳涉。
  玉堂鹓鹭愆羽仪,碧海鲸鱼丧鳞甲。何限人间将相家,墙茨不扫伤门阀。乐府休歌杨柳枝,星家最忌桃花煞。今者株林一老妇,青裙来往春申浦。北门学士最关渠;西幸丛谈亦及汝。古人诗贵达事情,事有阙遗须拾补。不然落溷退红花,白发摩登何足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一回 李伯相北上议和 唐才常南中起事
  话说瓦德西统帅,自得了曹梦兰之后,政令宽大了好些,华官被释出的,不知凡几。忽报中国政府,已派庆亲王弈劻,肃毅伯李鸿章,并为全权,刘坤一,张之洞,会同办理。李鸿章已到大沽口了。原来拳乱剧烈时光,朝廷电召李伯相。到了六月里,德使克林德被戕,大沽炮台被洋兵攻陷,又召伯相为直隶总督。伯相都辞不至。总署电致各国驻使,向各国议和。
  法国外部声言:“匪首未诛,端王等尚在枢府,言和不易。如果罢斥了端王等,剿捕拳匪,当可介各国议和。”
  德国外部声称:“使臣被害,清帝无一言引咎,岂能遽及和议?”
  英国外部声言:“驻华公使脱了险,当可复电。”
  美国外部要求:“洋兵与华兵合救公使,可以开议。”
  天津既陷,朝命李伯相为全权大臣。伯相到了上海,致电美国,情愿保护到天津,请联军不要入京。美国回电,声言公使不能通电,无可商之余地。伯相电请政府,叫护各公使到天津。政府派了桂春、陈夔龙保护公使。各公使因没有洋兵来护,不肯走。联军破了京师,俄皇声言使臣既然脱险,可以撤兵议和。美国也赞成此说。法奥德三国,却竭力反对。朝旨促伯相入都议和,伯相因兹事体大,不肯独立担当,电请加派王大臣会议。于是派庆亲王弈劻,并为全权,刘坤一、张之洞会同办理。伯相就由上海起身,乘轮驶向大沽口来。
  当下联军将帅得着此信,忙开特别议会,商量对付之策。
  议定把伯相软禁在兵舰里头,等开议时光,再行开释。电告政府,各国政府都不肯答应。李伯相到了大沽,俄国提督派员来迎。美国提督也来拜谒,声言奉了政府命令,以公使之礼相待。
  伯相到塘沽俄营,谈论甚洽。联军此时,正在攻打北塘。俄将派兵队护送伯相到天津,住在海防公所里。法国开出六款:一、惩办罪魁,由各国使臣指定;二、禁军械入;三、赔兵费暨诸损失;四、西兵常驻北京保卫使馆;五、毁大沽炮台;六、京津要处,西兵屯守。
  各国尽都赞成。闰八月初六,行在下旨,革去肇祸诸王大臣,各国始允议和。英德协定四款:一、中国商埠皆得通商,他处择开商埠,二国均得自由前往贸易;二、保全中国疆土,不取尺寸;三、如有援他故取中国土地者,英德两国别商保全两国之权利;四、通告全国,请各国赞议。
  各国也都赞成,于是议和纲领,方才定当。各国使臣索阅庆亲王、李伯相的全权凭证,两全权电请行在,颁发敕书。一面拟了约稿,送交袖领公使。
  闰八月十四日,朝旨添派荣禄为议和大臣。各公使因荣禄曾遣董福祥攻打使馆,拒不与议。李伯相忙叫荣禄不要来京。
  庆亲王名为全权,交涉事情,悉由伯相一个儿做主。他老人家片言不发,不过议成之后,照例签名罢了。各国索办罪魁,载漪、载勋、载澜、刚毅、赵舒翘、毓贤等数十人,伯相屡与辩护,瓦德西道:“咱们所列的罪魁,都是第二等,为全中国的体面,第一等罪魁的名字,还没有提出呢!现在既然不答应,咱们可要开出第一等的来了。”
  德瓦西意思,是暗指着皇太后。
  伯相无奈,只得电告行在。磋议了数月,定出大纲十二款:一、德国公使克林德被害,派亲王充专使谢罪,立碑于遇害地方;二、惩办罪魁,由各公使指出,被害城镇,五年内不得考试;三、日本书记被戕,须向日本谢罪;四、各国坟莹发掘之处,立碑雪耻;五、军火不得运入;六、赔偿各国人民损失;七、驻兵保卫使馆,中国人不得居界内;八、毁大沽炮台;九、京师至满道,择要屯西兵;十、人民肇乱罪其长官,不得借端开脱;十一、改通商条约;十二、改总署及觐见礼节。
  这一回的和议,一是衅由我启,二是城下之盟,各国态度格外的强硬。李伯相与各国磋议,心力交瘁。偏偏行在政府,不谅苦衷,屡次传电授意驳辩。伯相因枢臣不明敌情,徒乱人意,把传来电报,随阅随毁掉,连幕僚都不及见呢。鄂督张之洞,也叠次传电干议。伯相笑道:“不意香涛作官数十年,还这么的书生见识!”
  彼时各国持议甚坚,李伯相积劳成病,卒至不起。濒危之际,犹口授计划,秩然不紊。各国听得伯相逝世,都感怆不已,乃悉如伯相原议签约。
  议和大纲十二章:
  一、派醇亲王载沣,赴德充谢罪使。克林德牌坊,当即鸠工建造;二、惩办罪魁,端亲王载漪、辅国公载澜,斩监候,加恩贷死,戍新疆,永不释回。庄亲王载勋,尚书赵舒翘,左都御史英年,均赐死。尚书刚毅,大学士李秉衡,身死夺官。
  巡抚毓贤,尚书启秀,侍郎徐承煜,均正法。提督董福祥,革职。被害之尚书徐用仪、立山,侍郎许景澄,阁学联元,太常寺卿袁昶,均复官昭雪;三、派侍郎那桐赴日本谢罪;四、被掘坟茔,拨帑立碑;五、禁军火入口二年;六、偿款四皆五十兆两,年息四厘,分三十九年,本息清还。赔款由上海办理,以关税盐政作保;七、划崇文门大街以西,正阳门城垛,归使馆管理,留兵保护;八、大沽炮台削平;九、诸国驻防之处,为黄村、廊坊、杨村、天津、军粮城、塘沽、芦台、唐山、滦州、昌黎、秦皇岛、山海关;十、有违约事,罪其长官;十一、北河改善河道,各国派员兴修,岁费四十六万两,一半由中国支付,中国派员会修;十二、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外务部,班在六部之前。
  十二章之后,又申明此约签押之后,除留防使馆兵队,约期撤兵。各国使臣,会同全权,晓谕士民,交还北京。
  此约既定,罪魁诸臣,无不丧魂落魄,吉少凶多。端王载漪,自以罪孽深重,计当被戮,奉着发配极边之旨,大喜过望,忙问左右道:“大阿哥有罪没有?”
  左右回说:“没有听得什么。”
  载漪道:“这回不干他事,他或者可以免祸呢!”
  于是兼程赶到配所去,深怕西人续请正法。那大阿哥在西安,每日带了太监,到戏院听戏。他老子戍边,他也毫无戚容。后来斥退出宫,跟随家属到了配所去。
  赵舒翘已经革职留任,因各国恨憾不已,改为斩监候,囚在西安狱中。西安士民,联合数百人,为舒翘请命。枢臣奏闻,太后命释放回家,赐令自尽。军机拟就旨意,呈给太后。恰因他事,搁置未发,停府数日。忽有人问:“赵舒翘事情,如何处置?太后怒道:“此事还未办么?”
  日已向晦,使左右速宜旨,限今夕四点钟复命,派陕抚岑春萱前往监视。舒翘两个门生,恰好都在旁边。一个是前任提牢厅某君,就是杨锐、刘光第遇害时光,恳求赵舒翘说情的;一个是大同县知县张鹤龄。
  二人忙替赵具了衣冠,北面叩头,领旨谢恩毕,同到赵舒翘家中宣旨。舒翘还望必有后命,不肯服毒。他妻子向他道:“君不要空望恩命了。咱们夫妇,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说着,送上生金,舒翘含泪咬牙,瞧着生金,向妻子道:“不意我赵舒翘尽命今朝,我与你们从此永诀了!”
  说毕,挺直了脖子,硬吞下去。停了好一会子,不觉着什么,处分了一回家事,还是不死。更进鸦片烟,舒翘恨道:“刚子良害我!刚子良害我!”
  吞了鸦片烟,精神倍长。时已夜半,春煊十分焦灼,再送进鹤顶血去,终无死法。春煊道:“太后立等着复命,可叫我怎样呢?这明明是难为我了!”
  舒翘听说,大呼取汾酒来,连喝数巨觥,依然无恙。一个番役献计,不如用开加官法子,春煊点头称妙。这开加官法子,好生怕人,用黄蜡涂住耳目口鼻,再用汾酒石灰喷湿了厚纸,一层层封上脸去。当下众番役一齐动手,如法泡制,不意赵舒翘平日补品服的太多,精神充足,这会子竟难绝气。春煊见鸡声唱晓,天已将明,忙叫大家辛苦点子,用帛勒死了,好早早的复旨。赵舒翘听得,喊道:“稍缓须臾,竞要死了。”
  依旧不死。春煊道:“顾不得他了,快快动手罢!”
  于是缚住了手足,用汗巾勒住颈项,好半日才宛转就毙。
  启秀、徐承煜,原被日军拘禁在顺天府衙门里。这日,奉到西安行在正法的旨意。庆王弈劻,知照日本军官。日军官置酒谓之饯别,酒至半酣,才传行在旨意。承煜色变,极声呼冤,并痛詈洋人不已。启秀从容如常,徐徐道:“即此已邀圣恩矣!
  我深悔从前之谬误,现在也罢了。愿贵国助我中华,光复旧物,我死也瞑目的。”
  次日,刑部派员来提,日军官道:“徐侍郎顽钝如故,启尚书心地明白,可惜他悟的太晚了。这二位都是贵国大官,已经代备了轿子,等候起行呢。”
  先到刑部衙门划到,然后衣冠至菜市口。启秀下舆小立,气度犹从容,监斩官出席,与之为礼。徐承煜早已晕去,昏不知人事。西人集视,拍了照方才就戮。
  山西巡抚毓贤,自从天津失陷时光,上疏自请勤王,朝旨叫他统军入京。毓贤其实不愿意离去山西,阴叫晋民吁留。朝旨一再催促,不得已就道。临走,还向拳党道:“教民罪大,尽你们处治,不要听地方官阻止。”
  七月里,才出山西地界,联军早已破了北京,途遇两宫。李伯相奉命议和,德皇要求惩办罪魁,伯相奏闻行在。闰八月,降旨毓贤开缺另候简用,以锡良代为晋抚。各国因罪魁没有惩办,不允议约。驻德使臣吕海寰,驻俄使臣杨儒,驻英使臣罗丰禄,驻美使臣伍廷芳,驻法使臣裕祥,驻日使臣李盛铎,合电请惩办罪魁:第一名李秉衡,第二名就是毓贤,并述各国坚决之意。李伯相与刘坤一、张之洞、盛宣怀,也先后电劾。得旨毓贤革职,配极边,永不释回。各国意犹不慊。十二月,得旨,毓贤遣发新疆,计已行抵甘肃,着即行正法,派何福堃监视行刑。甘督李廷箫接到此旨,持告毓贤。毓贤道:“死原是我本分,执事可怎么样呢?”
  廷箫听了,就仰药而亡。原来李廷箫是由山西藩台升来的,在藩台任上,曾经附和毓贤,纵拳戕教,所以着急呢。廷箫死了,兰州士民,集众代毓贤请命。毓贤移书止之,并撰联自挽,其辞道:臣罪当诛,臣志无他,念小子生死光明,不似终沈三字狱。
  君恩我负,君忧谁解,愿诸公转旋补救,切须早慰两宫心。
  毓贤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留在太原,一妾随行,逼令自裁。正月初六日,何福堃到什字观,喊出毓贤,武员举刀就斫,伤颈未诛。毓贤连呼求速死,仆人怜之,奋臂相助,才结果了性命。只有董福祥因手掌兵权,不敢过分奈何他,只轻轻革了个职。偏是福样不服气,移书荣禄,狠狠发了一番牢骚,其辞道:祥负罪无状,仅获免官,手书慰问,感愧交并。然私怀无诉,不能不愤极仰天而痛哭也。祥辱隶麾旌,忝总戎任。军事听公指挥,固部将之分;亦敬公忠诚谋国,故竭驽力,排众谤以效驰驱。戊戌八月,公有非常之举。七月二十日,电命样统所部入京师,实卫公也。拳民之变,屡奉钧谕,嘱抚李来中,命攻使馆。样以兹事重大,犹尚迟疑。以公驱策,敢不承全?
  叠承面谕,围攻使馆,不妨开碍。样犹以杀使臣为疑,公谓戮力攘夷,祸福同之。祥一武夫,本无知识,恃公在上,故效犬马之奔走耳。今公巍然执政,而样被罪,窃大惑焉?夫祥之于公,力不可谓不尽矣。公行非常之事,祥犯义以从之;公抚拳民,样因而用之;公欲攻使馆,样弥月血战。今独归罪于祥,麾下士卒解散碱不甘心,多有议公反复者。样惟知报国,已拼一死,而将士怨愤,恐不足以镇之,不敢不告。
  首祸诸臣,既已办妥。又下特旨,昭雪殉难诸忠。略谓:本年五月间,拳祸倡乱,势日鸱张。朝廷以剿抚两难,造次召见臣工,以期折衷一是。乃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内阁学士联元,大常寺正卿袁昶,经朕的再垂询,词意均涉两可。而首祸诸臣,遂乘机诬陷,文章参劾,致罹重辟。惟念徐用仪等宣力有年,平日办理交涉,亦能和衷,就着劳绩,应加恩徐用仪、立山、许景澄、联元、袁昶均着开复原官。钦此。
  奖功罚罪,刑赏很是详明。暂且按下。
  却说帝后蒙尘之际,南中起了一桩非常变故。湖北武备学堂,有一群学生,都是保皇党。为首的姓唐名叫才常,湖南浏阳人氏。暗设自立会,散放富有票,结合江湖会党,约期起事。
  海外党人,担任筹款事宜。唐才常真也了得,鄂中豪杰,都已召集;军械一切,都已预备。但等海外款到,立即竖旗起事。
  不意海外党人,偏偏委了一个倜傥非常之人,充作解饷人员。
  赍款十万,到了上海,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一阵迷,竟迷的他忘了正经大事。唐才常在湖北,今天盼明天,明天盼后天,望眼欲穿,终似泥牛入海,影悉全无,任你急煞也没中用。本来定计,是三路同时起兵:一路是安徽的大通,一路是湖北的新堤,一路是湖北省城。三路得手,湖南党人,也齐起回应。
  中国从古到今,揭竿起事,总不过江湖亡命、椎埋之徒,既可就敌因粮,何妨沿江掳掠。现在举事的,却是爱国青年,救时豪杰。按著文明国军法,约束党人,民间一草一木,不准妄动。
  所以从前可以白手办事,现在却非钱不行。唐才常在湖北时候款子不来,招集的江湖会党,又都向自己索取粮饷,急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日,正在学堂里,跟几个同志,商议出行方法,忽报张制军亲来查学,已到大门了。总办有渝,叫学生们站队出迎。唐才常大吃一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二回 太后忆旧泪横流 少年浇花交好运
  话说唐才常听说张制军来此查学,吃了一惊,慌忙跟随同学,出去迎接。只见那三寸丁谷树皮似的张制军,早出了轿一步步进来了。才常随众行礼,接到里头。张制军逐一点名,点到才常等十多个人,笑了一笑,随道:“你们且站着,本部堂还有几句话要问你们呢。”
  才常等知道不妙。张制军点名毕,随把才常等带入密室,笑道:“你们都是有志的青年,本部堂很是关爱。你们对着本部堂,不必当作地方大吏看,只当作自己家里的前辈看,有甚么话,只管讲,不必吞吞吐吐。本部堂听得你们要起兵勤王,有这件事没有?”
  唐才常听了,只不作声。张制军道:“果然有这事,倒也是忠义的勾当,实说了并不难为你们。要不说呢,证据确凿,怕也由不得你们。”
  才常道:“学生等安分读书,不知道勤王不勤王,制军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制军道:“昨日拿到会匪,问出口供,搜出富有票,知道你们在这里设立自立军呢。你们要不认,本部堂会提来质对的。到那时王法森严,要抵赖也不能了。本部堂为爱才起见,才好好地问你,你们总要知道好歹才是!”
  唐才常知道再不能隐了,索性侃侃而谈。称说朝臣之阘茸,政治之腐败,国亡之无日,吾党为救亡起见,思举义旗,扫除妖孽,洋洋洒洒,说上数千言。张制军也很动容,很愿超豁他。才常义不独生,甘愿与被拿的党人同死。张制军道:“既是你执迷不悟,本部堂也没法,这叫做爱莫能助。”
  于是唐才常与先获的会党,一共二十余人,都办了死罪。大通、新堤两路人马,也先后败死。湖南党人,也被巡抚俞廉三捕斩了个干净。这件事发生之时,正两宫驾幸太原之日,业经表明,又要回说慈宫圣母了。
  却说皇太后驻跸陕西抚署,很是闷闷。因房屋过于陈旧,潮湿异常。想到颐和园地址高爽,花木韶秀,不胜怆侧。一日,跟宫眷们翦烛话旧,说到伤心处,不禁涕泪横流。太后道:“我自年小时节,到这会子,受的苦不知多多少少。髫龄时候,命就极苦,因为老子娘不很疼我,所度日子,没甚乐趣。姊姊要什么,老子娘总听她;我要什么,没有不遭呵叱的。等到选入了宫,示合长大得俏丽了,惹起众人的嫉妒。亏得生性还不算蠢笨,仗着聪明伶俐,弄到结果,究竟被我排去众难,获得胜利。我才进宫时光,先皇帝倒很欢喜我,十分的疼我,怜惜我,其余诸人,都不很顾盼。亏得我生了一个儿子,先皇帝的宠眷,总算没有灭过。怎奈从此以后,递交进了蹇运。先皇帝末年,忽然遘着重疾。洋兵恰又在那个时候,把圆明园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咱们避到热河去。这一番的苦,谅人家都已知道。
  你们想吧,我这么的年轻,先皇帝就背着我去了,儿子接着也跟了去。东太盾的侄儿,人很坏,觊觎着帝位。他又不是皇族,论起理来,很是不当。想起那时节所身受,再没有难过似我的了。当先皇帝弥留时光,一切举动,他已经不很明白了。我携着他儿子的手,到他跟前,问他万岁爷病到这个样子,万一千秋万岁之后,谁该继承帝位?他竟不能够回答。其实为了变出意外,先皇帝与我,都不知所措。接着我又问他道:‘这孩子原是万岁爷的儿子呢。’他听了这一句话,才张开双目,放出垂异的目光,注视着我道:‘继袭正统,自然是他。’我听了这句话,心中如释重负。语后未久,就升遐了。这几句话,是先皇帝最终的官语,虽然隔上这么许多年数,驾崩的情状,一想起还宛然在目呢,差不多就是昨日的事情。自从儿子做了皇帝,我想总可以过几年豫逸日子,不意他年才二十,又弃掉我去了。自此以后,身世全非,生平所巴望的荣华,因他死了,尽归湮灭。并且东太后与我,性情很不相能,时时龃龉,日日兴起困难。相处虽久,卒难言好,亏得儿子殁后五年,她也相继凋谢。光绪皇帝才只得三岁,就继承进来做我的儿子。这孩子生的太弱,多病多痛,瘦到个不成样子,虽然三岁了,还不能够步行呢。他的老子娘抚育他,辄不敢与他饮食。他的老子是醇亲王,你们早已知道,他的妈就是我的妹子,所以我抚养他一如己出。直到这会子,我为了他费尽了心,吃尽了苦,他还不曾健全。此外的险阻,都说不尽,你们也总知道,现在说也没中用。凡是我巴望的事,没有一桩不失望。”
  说到这里,不禁失声大哭起来。众宫眷见了,也无不心伤泪落。太后又道:“人家瞧我,好似做了皇太后,没一桩事情不愉快的。像方才讲给你们听的那些事,他们都不肯信的,并且我所受的苦,还不止此,只要一桩事办差了,我就为众矢之的。曾有御史上章劾我,亏得我旷达,不为物囿,不然,早被他们气死多时了!”
  太后虽然悲愤,随扈诸臣,却依然歌舞升平,赓扬盛德,哪里有一点蒙难艰辛的样子?此时行在所下罪己的诏,求直言的诏,求人才的诏,变法的诏,严禁仇教排外的诏,重开经济特科的诏,各种除旧布新诏敕,雪片也似价降下。
  正在除旧布新,忽又接到一个惊报:归绥道郑文钦,戕害掉洋员周尼思。太后怒道:“咱们这里没有办妥,他倒又闹出乱子来,不是要了我的命么?!洋人何等利害,偏又去惹他!
  要寻洋人的事,还是寻我的事好的多呢。”
  随传进军机大臣荣禄、王文韶,问他归绥的事情,该如何处置。荣禄道:“郑文钦太不解事!照奴才意见,恳求皇太后重重惩办他一下子,省得洋人张口,最好办他个革职永不叙用。”
  太后道:“太轻,太轻。”
  王文韶道:“充发极边,永不释回,如何?”
  太后道:“这种混帐东西,没天良的逆种,办他个就地正法,已经是朝廷恩典了。”
  随命拟旨,郑文钦革职,就地正法;绥远将军永德,革职留任。又降谕旨惩处各省不能实力保护教士教民之地方官。太后回到行宫,肚子里没好气。太监宫婢,知道太后脾气,都不敢招惹。伺候了一回,都悄悄地走开了。太后独个儿坐了一会子,忽然想起什么,一个人也不在眼前。擡头望窗外,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子,执着浇花筒,在那里浇花,相离三五丈,望去不甚清晰。太后最喜欢青年子弟,凡满员子弟,在宫当差的,太后见了,很是仁慈,常与他们闲谈,殷勤询问,差不多慈母对着爱子一般。现在因仓卒出狩,满员子弟,不及随扈,行宫里都派着汉人子弟,仍按照宫中旧例,清晨入宫,傍晚出宫,不准私自过宿。当下太后瞧见了那浇花的少年,随敲着玻璃窗,喊问浇花的是谁。那少年擡头见是太后,慌忙丢下浇水筒,双膝跪下,高声唱名道:“小臣西安电报局学生蒋敬亭。”
  太监听得,忙趋人伺候。太后道:“浇花的那小子,倒很伶俐,好好的传他进来。”
  太监领旨出去,霎时间早把蒋敬亭引了进宫。倒也亏他,见了太后,摘去顶帽,碰了四个响头。碰毕头,戴上顶帽,低头跪着,听候询问。太后道:“你姓什么?
  叫什么?今年十几岁了?”
  蒋敬亭道:“小臣姓蒋名敬亭,今年一十八岁。”
  太后道:“你哪里人氏?”
  蒋敬亭道:“小臣籍隶江苏。”
  太后道:“在这里做什么呢?”
  蒋敬亭道:“小臣在西安电报局充作学生。因奉了抚台的命,在这里当差。”
  太后道:“你洋字识不识?”
  蒋敬亭道:“略识几个,只恨不很精通。”
  太后道:“你识得洋字最好,可常在我这里当差。”
  蒋敬亭道:“那是太后恩典,小臣感激不尽!”
  太后道:“我问你,你家里共有几多人?”
  蒋敬亭道:“小臣上有老母,下有弱妹,连小臣共只三人。”
  太后道:“没有兄弟么?”
  蒋敬亭道:“门衰祚薄,小臣父母,只生得小臣兄妹二人。”
  太后见他举止从容,语言清朗,不禁大喜,随命太监赐了他一杯茶。又亲自动手,寻出了许多珍宝首饰,分为两包,向蒋敬亭道:“我很欢喜你,你可以天天到我这里来当差,也不必尊我皇太后,只叫我一声老祖宗就是了。我这里自己人都叫我老祖宗的,就是万岁爷,我也只许他叫我老祖宗呢。这两包首饰,你拿回家去。这一包,赏给你妈的;那一包赏给你妹子的。忘了问你,你妹子多大岁数了?”
  蒋敬亭回奏:“小臣妹子,一十三岁了。”
  太后道:“可惜太小,不然,我倒也要见见她呢。”
  蒋敬亭谢恩而出,只觉着地软如绵,身轻似燕,脚下异常松快,跑出行宫,直向总办公馆跑来。
  此时两宫驻跸,百事草创,电报局总办,正住在芦栅里。
  蒋敬亭跑到,不暇叫门,一脚踢进门去。总办正同几个朋友,在里头叉麻雀,见他蓦然奔入,都吃一惊。总办道:“这小子敢是疯了,为什么轻狂到这个样子!”
  蒋敬亭要说话,欢喜极了,一句也说不出,张着嘴,只是笑。总办道:“哎哟,果真疯了。快叫人带他出去。”
  蒋敬亭指着两个包道:“什么疯,请你瞧瞧!请你瞧瞧!”
  总办解开一瞧,见都是珍宝首饰,忙问这是哪里来的?蒋敬亭道:“告诉不得你。”
  随指手划脚,演述了一遍。总办笑向众友道:“这小子交着好运了,怪不得快活得这个样子。”
  从此蒋敬亭天天入宫当差,太后非常之宠爱。后来两宫回銮,銮驾到了开封,太后忽地想起蒋敬亭来,传出旨意,叫快找蒋敬亭。刚刚蒋敬亭不在这里,地方大吏赶忙打电报到西安,找这一个人。西安大吏派了百十来个人,四出找寻,好容易找到了,捧凤凰蛋似的捧到开封,才没了事。
  这是后话。
  当下太后日以眼泪洗面,听说联军占了北京,分兵近畿各属,剿捕拳民。南至正定,北至张家口,东至山海关,都在联军权力范围以内。又与锡良、升允等军,时起冲突。刘光才驻扎在井陉,联军拟由获鹿进攻。太后闻知,忙叫刘光才一军,退扎山西境内。又命销毁各部署案卷,裁汰书吏。叫各省清厘例行文籍,仿照部章,删繁就简;各衙门书吏差役,分别裁汰裁革,不准假以事权。又命整顿翰林院,课编检以上各官以政治之学。特授醇亲王载沣为头等专使大臣,赴德国谢罪。大学士那桐为专使大臣,赴日本谢罪。叫出使各国的大臣,访察游学生,咨送回华,听候考试录用。自明年为始,乡会试等,均试策论,不准用八股文程式,停止武生童考试及武科乡会试。
  饬各省筹建武备学堂,将各省原有各营严行裁汰,并精选若干营,分为常备续备巡警等军。各省所有书院,省城改为大学堂;各府及直隶州,改为中学堂;州县改为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外务部,派奕劻为总理,王文韶为会办大臣,瞿鸿玑为尚书,徐寿朋、联芳为左右侍郎。每改一令,举一政,蒋敬亭倒总先期知道。虽说口齿谨慎,究竟年轻性燥,朋侪谈话,时时泄漏出一二语来。
  这日,电报局总办同了本府,正在私谈国政,恰恰蒋敬亭走来。本府道:“只要问他是了,他在宫里头出入,比我们总明白点子。”
  总办道:“敬亭,现在朝廷锐行新政,都是康有为的法子,看来康、梁两人都要遇着恩赦了。”
  敬亭道:“康梁遇赦,怕不见得呢。皇太后性情,最恨是提起她过失。戊戌政变这件事,明知是自己办差,却再也不肯认过。现在无端的恩赦康梁,不是没人找她的过失,倒自己先提出来么?”
  总办道:“照你说来,康、梁永没有恩赦的日子了?”
  敬亭道:“那也不敢说,只是这会子也提不及此。”
  本府道:“山东抚台袁公,怎么迁擢得这么快?”
  敬亭道:“那都是李文忠公保荐之力。文忠临殁,日授于式枚草遗疏,声称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某右者,并力请回銮,保外人无他,所以就擢袁公为直隶总督。”
  三个人闲谈了一会子,也就散了。
  此时内外臣工,纷请回銮。四月二十一日,谕言和局已定,经谕令内务府大臣扫除宫禁,本欲即日回銮,惟溽暑难于跋涉,俟秋凉再行回銮,定于七月十九日,由河南直隶一带回京。不意一到七月初一,陕抚升允,奏称关中炎热,大雨泥深。豫抚松寿,又奏河骤发,跸骑冲毁,请展期回銮。于是又改了八月二十四日启跸,蠲所过地方本年钱粮。到了这日,两宫启跸,千乘万骑,同时启行,地方官备办供张,谨敬迎送,不似出狩时光的狼狈了。那班太监仗着太后声势,呼叱守令,勒索费用,一路威严,谁敢违拗!驾入河南界,不知到了哪一县,偏偏这地方,是个苦缺。这知县为人,又很忠厚。前站太监赶到,勒索千金,知县哀声央告,太监不听,喝令小太监动手,凡厨房中所备的御膳,只管丢出去喂狗。看他喊苦不嘁苦,有钱没有钱?小太监都是年轻好事的,巴不得一声,抢进厨房,七手八脚,一顿乱翻乱掷。吃的吃了,摔的摔了,一霎时早已哄了个精光,呼啸一声,都去了。知县瞧了,又是心疼又是急,忙叫仆人收拾没摔尽的菜并那家伙。正在忙乱,跟班飞报两宫驾到,知县赶忙出迎。只见驾前太监飞马传旨:快备饭,老佛爷饿的慌。知县大惊失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三回 高道士踵门谒管学 裕小姐奉诏觐慈宫
  话说知县见突然驾到,传旨备饭,慌得没做道理处。此时銮驾已到,就在县署驻了跸,一叠连声传摆饭。瘠地贫区,这几席御膳,五六日前,派了干役,到邻县去采办成功的,好容易整治了,被太监一阵乱掀腾,铲了个精光。这会子,急就章,哪里做的出好菜蔬?太后本已饿了,原想一到就有得吃的,不意候了许久,才送入两桌菜来。虽不是粗鱼大肉,精致的菜却一味都没有,简直不能够下箸。皱了皱眉,叫太监传旨,问知县,有可口的菜,取三四样来,我也不用这许多。太监领旨出来,叫到知县,狠狠骂了一顿,随道:“老佛爷恼的了不得,这种菜蔬,怎么送进来?别说人吃,咱们宫里头连喂狗的,还好的多呢。”
  知县唬得作揖央告,甚至磕头哀求。太监道:“我不知道,你有本领自己向老佛爷说去。我奉了旨出来,没有菜蔬,如何回老佛爷?”
  知县道:“委实地方贫瘠,没处采办。
  恳求婉转上奏,求太后原谅,将就点子,小臣感激不尽!”
  太监听说,顿时板了脸道:“好好,多大的知县,敢叫老佛爷将就?我就这么复奏,你听候旨意罢!”
  说着,大踏步入内,便添了一篇话,告诉太后道:“这知县好大的架子!奴婢传老佛爷旨意,说老佛爷有了年纪的人,这些粗鱼大肉,很是嚼不烂,烦你换几样精致菜蔬去。”
  他倒火刺刺的道:“劝她省事点子罢,别尽挑这样那样了。问她逃难时光,为什么不带着精致菜蔬走路,要吃那绿豆粥儿?现在有了肥鱼大肉,偏又嫌腻了。还有好些不中听的话,奴婢不敢奏闻。”
  太后气得脸色都变青了,喝道:“有这么的事?快叉出去斫了。把这没王法混帐羔子的家属,全都拿下,听候旨意。”
  太监应了一声“是”,忙要出去传旨,德宗拦住道:“且慢。”
  随奏太后道:“老祖宗明鉴,谅一个小小知县,哪里敢这么放肆?再者咱们为了饮食之微,就斩知县,传到外国去,也要叫洋人笑话呢!”
  央恳了好一会,太后的气,渐渐平过来,才把这知县革职完结。
  次日启跸,驾幸开封。这年太后万寿典礼,就在开封举行。
  在开封住上二十多天。十一月初四日,自开封启銮,行抵顺德府,直隶总督袁公迎驾。十六日启行,袁公扈跸,恭亲王溥伟等,自京赴正定府接驾。二十四日,两宫乘火车回京。西人数百,都高登城墙,瞻仰仪卫。文武官僚,军队人等,皆肃跪道旁。英奥两国马队,都肃队出迎。各国公使暨夫人,都出来观看。太后遥与为礼,西人都脱帽答礼,太后复行一揖,才乘舆回宫。贝阙依然,珠宫无恙,只不过仪鸾殿因被联军统帅僭居,失了火,烧成一堆瓦砾。太后见了,不免感叹一番。进了宫,忙入密室,瞧视所藏珍宝。这是西狩临行时节密藏的,亏得没有失掉,大喜过望。忽太监进报,退居在别宫的先朝嫔御,听得老佛爷回宫,都来叩贺。太后道:“难为她们大远的诚心,说我知道,不必进来了。每人赏给十两银子,回宫去罢。”
  一时欢声雷动,老嫔御都领了赏去了。原来这班老嫔御,每月分例至薄,不足自给,往往作针黹,令太监鬻于市肆以自给,所以《清宫词》有道:分例无多月赐缗,何如乞巧问针神。宫奴携向前门卖,刺绣盘龙一色新。
  太后回京后第一新政,是赏奕劻亲王双俸,荣禄、王文韶、刘坤一、张之洞、袁世凯等,有赏双眼花翎的,有赏官衔的,为他们议和及共保东南疆土的功劳。总理衙门已经改建了外务部,又因外交事情繁不过,特地添设左右丞左右参议等缺。又饬定学堂选举鼓励章程,凡由学堂毕业考取合格者,给予贡生举人进土等名称。这几桩事情在路上早巳算定,所以一进宫就传出旨意去。此时留京太监总管崔某率领各执事太监,前来叩见。太后见了崔总管,忽地心有所感,随道:“上年出狩时光,我说珍妃遭乱,不如死了干净。原不过是一句话,何尝真要她死?崔某遂把她推入井中。现在我瞧见了崔某,心里还怦怦动呢。”
  崔总管叩头求恩,太后道:“我惦着你那桩事,很是寒心,如何还敢叫你伺候?”
  崔某知道不能挽回,只得退出宫去听候旨意。太后下旨追赠珍妃贵妃位号,并以“随扈不及,殉难宫中”宣告天下,一面命把崔总管撵出宫门。太后自西狩回宫,日与军机大臣商议要政。举行的新政,如派王文韶充督办路矿大臣;瞿鸿玑充会办大臣,张翼帮同办理。关内外铁路,改派袁世凯接收督办,派张百熙为管学大臣;特准满汉通姻;命各出使大臣查取各国通行律例,责成袁世凯、刘坤一、张之洞,慎选熟悉中西律例者,保送来京,听候简派;两馆编纂;将詹事府归并翰林院并裁撤河东河道总督缺等,不一而足。
  如今且说管学大臣张百熙,时两宫西狩长安,召见行在,慷慨陈时事,即力请兴学。这会子受了管学大臣的恩命,就与门人沈兆祉商议兴学事宜。沈兆祉道:“老师的意思要怎么样?中国的学务还是咸同季年开始的,彼时曾文正李文忠知道西法必当慕效,奏设了制造局,随设立船政水师学堂。当时的士论,谓西国之长,在兵强器利,故设学仅止于此。就是光绪初年设立的同文馆,也不过培植些翻译人才。从同文馆出身的,就是翻译,也从不曾有过上等人才。中日战后,士大夫渐渐奋发言自强,康有为上书请变法,遂及兴学。梁启超为侍郎李端棻草奏,请立大学堂于京师,御史王鹏运也上疏,请立大学堂,奉旨允行。其时恭亲王与刚中堂不喜新政,缓着没有办。戊戌年,朝廷举行新政,促拟大学堂章程。枢臣不知所措,遣人叫梁启超属草。拟了八十多条章程,大致取法日本。那时管学大臣是孙中堂,就以景山下马神庙四公主府为大学堂,请张元济做总办,元济不肯,改延黄绍箕。绍箕又放了试差,于是请念诚格做总办,朱祖谋、李家驹做提调,刘可毅、骆成骧等为教员,美国教土丁题良为总教习,实权都在丁韪良手里。教学课程,管学大臣不能过问。此刻老师被了恩命,总要大大整顿一番才是。老师究竟持何宗旨?”
  张百熙道:“丁韪良原是个教士,办学究竟不是传教。我想第一办法,先辞掉丁教十。”
  沈兆祉异常钦佩,师徒两个斟酌了一会子,定出个办法来,把华俄道胜银行积存的东清铁路息银作为大学经费,奏请拨充;借虎坊桥官书局为筹备所,且待校址修好,再行开办。
  当下张百熙就把丁韪良辞退,不意美国公使不肯答应,交涉了许久,卒被索了一大注款子去。张百熙因桐城吴汝纶是当世人望,遂以直隶州奏请加五品卿衔,充大学堂总教习,汝纶坚辞不起。百熙具衣冠诣汝纶,伏拜地下道:“吾为全国求人师,当为全国生徒拜请也。先生不出,如中国何?”
  汝纶感他诚挚,勉起应诏。于是奏派于式枚为总办,李家驹、赵从番为副,汪诒书、蒋式理瑆、三多、荣勋、绍英等,分任提调,张鹤龄为副总教习。又设编译书局,以李希圣为编局总篡,王式通、孙宝瑄、罗惇曧、韩朴存、桂填等为副。严复为译局总办,林纾、严璩、曾宗巩、魏易等为副。
  这时光,张百熙大权在握,挥霍指示,无不如意。虽然费尽精神,却筹画得十分整齐,一般守旧人物,见了他这么行为,未免妒羡交加,遂致蜚语纷起。荣禄、鹿传霖、瞿鸿玑,都竭力地阻止。百熙方在丰台地方,购地一千三百亩,备建七科大学。经这阻力,不得不因陋就简,葺了马神庙大学,仅立师范、仕学两馆。又因总教习吴汝纶为学务体大,先到日本去考察。
  偏偏荣禄不放心,派了荣勋、绍英与他作伴;偏偏荣勋与汝纶,又龃龉起来。到了日本,留日学生,偏又倾仰汝纶。驻日公使蔡钧,未免怀妒意了。偏偏吴敬恒、孙揆均等为送学生入成城学校事,与蔡钧大起冲突,相率罢学。汝纶偏偏喜事,竭力地调停。蔡钧就把过失,尽诿在汝纶身上。荣禄大恼,庆亲王当众宣言,说吴汝纶该明正典刑。亏得肃亲王耆善力持反对,才得没事。然而张百熙却很没有面子,异常郁郁。
  这日,沈兆祉来谒,谈及人才,不胜抚膺叹息。兆祉道:“好叫老师得知,昨天有一友人来拜,谈及中俄交涉,痛心疾首,喟然而叹道:‘吾闻出于幽谷,迁于乔木,未闻下乔木而入幽谷。现在咱们的外交,适成了个下乔入幽景象,如何还会胜利?’门生问他缘故,友人道:‘不记得道、咸年间,京师设有抚夷局,泰西各国,咱们概把他当夷人看待,居高临下,这不是迁于乔木么?等到圆明园被焚,抚夷局消灭了,设了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虽然不敢夷视各国,犹有居中驭外的雄心。
  拳匪乱后,总理衙门变了外务部,于是,从前居高临下居中驭外的余威,扫地尽了,不是下乔木么?现在索性喧宾夺主,真是入幽谷了,可叹不可叹?’门生告诉他,从前的抚夷局、总理衙门,乃是自大之过。现在的外务部,主宾数体,才是正当办法,他还不信呢。老师,这一个友人,还在军机处当差,却这么的见识。人才如此,国事怎么会有起色?”
  百熙正欲答话,忽门房递进一个名帖,报说白云观高道士来拜。百熙皱眉道:“这高道士竟然找到我这里来了,谁有暇跟他麻烦?”
  随向门房道:“回过他我不在家,以后他来,不必报我知道,回掉了就是。”
  沈兆祉道:“这高道士是谁?”
  张百熙道:“这高道士就是白云观的老道,也算神仙中人,也算政治中人。白云观供的是长春真人,正月十九日,真人诞辰,都中达官贵人,命妇闺嫒,都赶去拈香。礼拜真人的,必然参拜高道士。讲究应酬的人,遂以是日为高道士生辰。拜时或答或不答,答拜的交情总不过如此。或是名位不甚显著的,如果直受他拜,不答一礼,顶礼的人,倒引为荣耀。”
  沈兆祉道:“一个老道,如何有这么的势力?”
  张百熙道:“听说他与太监李莲英,拜过把子的。前天有一个人,在白云观里头跟高道士谈天,恰巧有一个道士的熟人,来探消息,道士向他道:‘昨有某君嘱托我,叫我替他设法,谋一个海关道。我向他说,且慢,现在上头方征捐于官,海关缺太肥,监司秩太贵,嘱望过奢,恐怕所得不足以应上求,很犯不着呢。’那人道:‘敝友客君,以知县分发山东,听得师爷跟中丞有旧,意欲恳求一封八行书栽培可以么?’道士欣然道:‘这事很便当,中丞新有书来,懒未及复。复的时候,附上几句就是了。’又有人在南城酒肆,遇见道士,谈次,道士语一人道:‘某侍郎的女公子,明儿出阁,我几乎忘记了。恰巧前儿侍郎夫人来谈及,匆匆不及备奁物,只好把箧中所藏李总管给的缎子二端,是大内品物,李总管也是上头赐给他的,还有两件珍物,也是御赐给李总管,李总管转送我的送给她了。’你想罢,一个老道,为了交通内监,士大夫就这么夤缘奔竞,走他的门路,可耻不可耻?”
  沈兆祉道:“门生想起来了,杨梅竹斜街万福居酒肆,善治鸡丁一品。烹割之术,听得说是一个什么高道士所秘授,出名叫做高鸡丁,想来就是这个老道了。怪不得华俄道胜银行的理事璞科第,常跟这老道在万福居喝酒,想来是利用他了。”
  正在谈话,忽仆人入报:“卸任驻法钦使裕庚的两位小姐,奉旨入宫朝见太后了。”
  百熙笑道:“裕庚的两位小姐,久旅外邦,必然周知世界大势。此番入宫,或者于新政,不毋稍补。”
  原来,裕庚,字朗西,满州镶白旗人。由军功得封公爵。
  出使日本,又使法国。生有子女五人,三小姐闺名叫德菱,五小姐闺名叫龙菱,都生得玲珑透彻,俊秀非凡。在法国任上,一行公事,几位公子小姐,很帮着忙呢。当下裕钦差由法京巴黎乘坐安南船回国,先在上海耽搁了几天,换船到天津,改乘火车抵京,订好公馆,裕钦差因途中劳瘁,请了四个月的假。
  这日,庆亲王振贝子爷儿两个来拜,口传太后旨意,明儿六点钟召见裕太太并两位小姐,着在颐和园陛见。领了意旨,裕太太就向庆亲王道:“在外国住久了,穿惯了西装,没有配身的旗服,可怎么样呢?”
  庆王道:“这一节已经奏明,太后也很愿太太小姐西服巍见,不必拘定旗装,因为要瞧瞧咱们旗人着西装,到底怎么样。”
  庆王父子去后,裕太太娘儿三个,满志踌躇,斟酌着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裕太太道:“你们姊妹同样打扮惯了的,此番觐见,总也要穿同色的衣服。”
  龙菱道:“咱们就穿了那浅蓝鹅绒外褂罢。这颜色我倒很相称,姊姊总也相称的。姊姊,你看如何?”
  德菱道:“咱们先别乱定主见,开了箱子挑,什么颜色相称,就穿什么。”
  裕太太道:“还是三丫头的主见是。”
  于是娘儿三个,开箱子挑选,偏偏德菱挑中了一件红色鹅绒外褂,龙菱不愿意穿,裕太太也说红衣服不很好看。德菱笑道:“妹妹年轻,不知道也还罢了,怎么妈也这么说起来?我又不是图自己好看。因念太后有年纪的人,必是喜欢吉利颜色,穿着红色衣服,无非讨她欢喜是了。”
  裕太太听了,很为称赞,说德菱想的周到。于是选定两位小姐是红鹅绒外褂,红帽子,翠羽为饰,红鞋红袜,看去宛似两尊红观音。裕太太是海青色长衣,缘以紫色鹅绒,黑绒帽子,白羽为饰。挑定了衣服,裕太太道:“咱们早点子歇息罢。从这里到颐和园,路有三十六里,坐轿子去,要三个钟头才到,早晨六点钟召见,半夜三点钟就要动身了。”
  当下天没有黑,就歇息了。不意睡得早了,姊妹两人,再也睡不去。想到太后的尊严,不免心存惊惶;想到宫廷景象,见所未见,得以一扩眼界,不觉又欢喜起来。
  半夜两点钟,合家子忙着起身,洗脸梳妆。吃过点心,家人禀称轿子早已预备了。于是娘儿三个上了轿,四人擡着,左右两人,各扶着轿杠。因为路远,用了两班轿夫。三肩轿子,共有二十四名轿夫,每肩轿子前,有顶马一骑,领班一名,轿后跟马两匹,再有骡车三辆,专供轿夫休息的。一行四十五人,九匹马,三辆车,取径出城,直向颐和园进发。
  霎时,行抵城门,只见城门洞开,城门官禀称:“奉王爷谕,开着门,专伺候太太小姐出城。”
  出了城,天还没有亮。
  德菱在轿子里,思潮起伏,心想:太后不知是何等样人?对于咱们,待情不知怎么样?听得人说,像我们的地位,可以有留居宫中之望。果然能够如此,或者尽我们的力,可以劝太后改革政治,裨益中国倒很不浅呢。想到这里,愉快异常。忽睹一缕红光,远见天际,知道今日天气,必然大佳。天既渐明,百物可辨,渐见红色宫墙,冰隐目前,随山上下,墙岭屋顶,都覆着青黄瓦,映着阳光,绚烂宛如画图。正在赏览,已抵一村,家人禀称:“这里是海淀,离宫门只有四里了,太太小姐,可要歇歇更衣?”
  裕太太便命歇歇再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四回 亲香颊慈宫宠慧女 颁珍馔圣后念勋臣
  话说海淀的庄农人家,那些村童庄妇,见了裕太太、德菱、龙菱的人品衣服,几疑天人下降。村童相告语道:“此等贵妇,是要进宫去做皇后的。”
  裕太太等听了,付之一笑,也不同他计较。坐了一会子,喝了一口茶,吃了点子点心,上轿重行。
  霎时,经过一座牌坊,刻镂很是精美。过了牌楼,已望见宫门。
  相离不过百步远近,但见三座宫门,都幽在宫墙里头。正门很大,左右二角门略校正门紧闭,知非太后进出,不轻易开的。
  离宫门五十步,有两所房屋,满驻着禁卫军。宫门处站着十来个翎顶辉煌的官员,言语喧哗,不知在议论著什么。
  轿子抵左角门歇下,即见有人入门呼道:“到了,到了。”
  裕太太等下了轿,就有两个四等太监出来迎接,后面跟着十个小太监,手持廿尺高十尺长的黄丝帘,围轿作幕,此乃太后特恩,被赐者非常荣幸。两太监很是恭敬,肃迎裕太太等入门。
  门内是一座广院,平铺白石,约有三百尺见方,院中花坛极多,植着古松。松树上悬挂着许多鸟笼,内养各色雀鸟。后面是红墙,三座门也与外面的差不多。两边廊房十二间,就是朝房。
  广院中官员很多,都穿着公服,正在忙什么。见了裕太太等,立即肃静无哗。两太监引裕太太等进一间廿尺见方的屋子里,屋中摆着红木枱椅,椅上都铺着红垫,窗上都挂着丝帘。不到五分钟,就有一个衣服华丽的太监,进来道:“太后有谕,召裕太太及两位小姐,在东宫陛见。”
  两太监即跪下代应道:“是。”
  娘儿三个跟着太监从左门进去,到一广院。院北是仁寿殿,两边房屋,也都轩昂壮丽。太监导人东侧一室中,陈例着紫檀桌椅,雕刻得很是工细,上铺蓝缎垫褥,四壁都悬着蓝绒壁衣,挂着自鸣钟十四架,式样各各不同。旋有两个宫婢出来道:“老佛爷正梳妆呢,请太太小姐稍候片时是了。”
  此后太监来者,络绎不绝,送牛奶,送各种杂物,约有二十多件,都是太后赏赐的。接着又赐三个嵌珠金戒指。
  一时,太监总管李莲英至,穿着二品公服,红顶孔雀翎,虽然满面皱纹,老丑不堪,举止倒很翩翩。笑向裕太太道:“老佛爷就要召见了。”
  又取出三个玉戒指道:“老佛爷赐裕太太及两位小姐的。”
  娘儿三个拜领了。李总管才去,就有两位宫眷走来,都是庆王的女儿。这两位郡主,一见裕太太等,就问太监道:“她们会讲中国话不会?”
  太监道:“她们原是中国人,会讲数国方言,中国话本来知道的。”
  两位郡主,不胜骇诧,相语道:“很奇怪的事,怎么她们也会讲中国话?”
  随道:“太后候你们进见呢。”
  裕太太等随着,经过三个院落,到一大殿,刻镂得精美无伦。四面廊里,都悬着明角灯,灯上罩着红丝,垂着红缨,红缨之下,都系有宝玉。左右配殿,刻镂也很工致,挂的灯也差不多。才走到殿门口,又遇见一个妇人,装束与庆王郡主相似,不过头上戴有一枝金凤凰。这妇人笑容可掬,与裕太太等握手相见,很是殷勤。询问他人,才知就是德宗皇后。皇后道:“太后特叫我来迎接你们呢!”
  裕太太未及答话,就听得殿中大声道:“快进来陛见。”
  裕太太率同二女,肃容趋入,见太后端然上坐,忙着通名行礼。太后早含笑起立,相与握手。太后道:“裕太太,你用什么法子教育你子女?真奇怪的事,她们久居外洋,我是知道的,怎么讲的话,竟与我一般无二,并且模样儿又这么的俏丽?”
  裕太太道:“她老子管教得很严,先教她们中国文字,然后再学别的,并且督责的很勤。”
  太后道:“我很喜欢她老子这么的教养。”
  说着,挽了德菱的手,细瞧她面庞,含笑亲她的两颊,向裕太太道:“我很愿这两个孩子晨夕伴着我呢!”
  德菱听了,异常欢喜。太后又询问所穿的巴黎衣服,德菱一一回奏。太后道:“我这里不很瞧见西装,你们不必更换中国装,我也可以常瞧瞧呢!”
  此时太后身旁,站着一个目光炯炯的少年男子,太后道:“我引你们见光绪皇帝。”
  随指少年道:“你们叫他万岁爷,叫我做老祖宗就是。”
  裕太太等遵旨,次第与德宗握手相见。
  德宗虽也带笑应酬着,举止之间,未免含着忸怩态度。忽见李总管跪奏:“舆已备了。”
  太后笑向德菱道:“你们跟我朝堂去罢!”
  说毕,随举步走出殿来。众人随着出外,到殿廊里,瞧太后上了露舆,八名太监擡着,两个扶轿的,左边是李总管,右边的也是个很体面的太监。舆前四名五品太监,舆后十二名六品太监,手里都执着衣服鞋袜脂粉梳刷镜奁烟袋等物。两个老妈子,四个宫婢,也都拿着东西。未后一太监,还负着一只黄椅。德宗在舆的右边随行,皇后与诸宫眷,在舆的左边随行。
  一会子到了朝堂,这座朝堂,很是辉煌壮丽,长有二百尺,广有一百五十尺。帝后宝座,设在暖阁里。暖阉系檀木所制,上雕凤穿牡丹花样,精美无双,长有二十尺,宽有十八尺。四边都有二尺高的矮栏杆围着,雕镂得十分细致。只有二门,可容一人出入,门前有阶六级。暖阁之后,张着小屏风。小屏风前,就是宝座。太后居中,德宗居左。太后宝座两旁,有翣两个,下端是黑檀的,上插孔雀羽,成为扇形。宝座前设一长案,一切铺饰,都是黄鹅绒的。小屏风后,还有一个极大的刻木屏风,长有二十尺,高有十尺,雕纹也很精致。
  太后将登宝座,嘱皇后与诸官眷立于屏风后。宫眷中有一个叫四格格的,是庆王的女儿,青年守寡,太后很是怜爱她。
  当下四格格问德菱道:“你在外洋生长,我听得人说,凡往外洋的,必要喝他们的水,喝了之后,就要忘掉故土。你会讲外国语,是跟他们学的,还是喝了水会的?”
  德菱道:“你哥哥载振,往伦敦贺英皇爱德华加冕,道经巴黎,我也曾遇见过。
  彼时咱们老人家也得着请柬,我本可以同行的。后来会了云南交涉事情紧急,没有到。”
  四格格忽问道:“英国也有主子么?我想起来,咱们太后是世界的主子呢,英国不该再有主子了!”
  四格格之姊,是皇后的弟妇,为人倒很敏慧,听了乃妹的妙论,不禁失笑。皇后听不过,向四格格道:“你怎么这么的蠢!
  我知道外洋诸国,都有主子,并且有几国还是共和政体的,美国就是共和政体之一。对于吾邦,也很友爱。可惜中国人到美国去的,都是下等社会,他们只道华人都是这个样子。’我很愿贵族满人,也到他们那里去,叫他们知道咱们的真象。”
  说着时太后已经退朝了。太后道:“朝事结了,咱们去听戏罢!今儿天气很好,步行去罢!”
  于是太后独行于前,众人跟随于后,这是宫里头的规矩。途中,太后时把所爱的地方与东西,指示宫眷,又叫德菱等并肩行走,这原是非常特恩呢。
  太后所爱之物,无非是花草禽鸟狗马之类。太后极爱一犬,犬名叫海獭,异常驯良。离朝堂不远,有一广院,院之两旁,有两个很大的花篮,是用天然木植编制成功的,足有一十五尺高,满覆着紫藤花。篮编得极其精美,太后非常怜爱,花含苞时光,必然集众欣赏。由广院入循廊,沿着山坡,弯弯曲曲,走了好一会,始达剧场。剧场的建筑,非常奇异,凡楼五层,面临空场。戏台共有三层,连级而上,第三层是专贮布景巴子戏衣的。
  第一层一如寻常戏台,第二层式如庙寺,专演鬼神戏剧的。剧场两旁,翼以长屋,外面护以长廊,这是专备各大臣被召听戏之所。剧场对面,三间房屋,是专备太后听戏的。高悬扁额,书着“颐乐殿”三字,房屋高约十尺,与戏台相平。室外置有活动玻璃窗,夏天换上绿纱帘,两间是备起坐的。右侧一间,是备休息的。休息室里头设有一长榻,可以随便坐卧。众宫眷跟随太后,入了休息室,戏即开幕。第一出是《蟠桃会》,热闹异常,唱的曲却是梆子腔。后人有诗叹道:泼寒妓伎奏升平,南府新开散序成。不是曲终悲伴侣,似嫌激征杂秦声。
  太后坐在榻上,众宫眷侍立两旁。太后问德菱道:“戏中情节,你知道么?”
  德菱回奏知道的,太后很是欢喜。因又指示戏里头布景,都是独出心裁,想了法子,叫太监绘画的。谈了一会子,忽然道:“今儿你们来了,我心里一欢喜,谈得高兴,竟忘记叫他们开饭了。你饿么?你在外国时光,有中国东西吃没有?想家不想?叫我离国这么的长久,早想家想的了不得!不过你在外洋,那也不能够怪你,因为我派裕庚出使巴黎之故,现在我倒也没有懊悔。你想罢,你现在可以帮助我的很不少,并且可叫外国人知道满洲妇女里头,也有会操西语同他们一般的。”
  太后说话时,众太监早把三只长桌,移向太后面前,上面遮了一块很精美的白台布。并有许多太监,各携食盒,在院中静候。食盒都是木制的,漆成黄色,每盒可容四个小盘。
  桌子摆好,院中太监,列作双行,直到那边小门外,站成一条人甬道,食盒送进,互相递接,直递到房门口,房里有衣履清洁的太监四个,接来置于案上。盘都是黄色的,上面覆着银盖,也有绘画青龙及寿字的。食品共有一百五十种,列成三长行。
  大盘排在前列,其次是碟子,其次是小盘。布置既毕,有两个宫眷,各携一个黄盒进来,就有太监移两个小桌子到太后跟前,摆上食盒,启去盖儿,内有无数的精巧小盘,盛着各种糖果:糖莲子,核桃仁,以及各样及时瓜果。太后先食糖果,又赐给裕太太等,嘱她们不妨多食,这东西味儿很好呢。
  食毕,宫眷收了食盒去。又进来两个太监,前一个捧着一个金盖白玉茶杯,杯下托着金茶托。后面的捧一银盆,内有玉杯两个,一个盛着金银花,一个盛着玫瑰。两太监走到太后跟前,齐齐跪下。太后揭去金茶盖,取三五朵金银花,置在茶里,徐徐喝着。一边喝,一边告诉裕太太等:我怎么样的爱花,花的味和在茶里,味儿怎么的美,你们试尝尝,我知道你们总也喜欢的。随叫太监赐茶与裕太太等。茶毕,即命吃饭。太监早把菜碗盖儿揭去,随叫裕太太等立在旁边伴食。太后道:“往常听戏,总是皇帝陪我吃饭。今儿因新客在座,皇帝是怕羞的,我不叫他在这里了,就你们陪着我吃罢!”
  裕太太等忙叩头谢恩,才执了银箸吃饭。太后道:“你们站着吃饭,我心里头很是抱歉。但是祖宗的规矩,我也不能够违拗,就是皇帝也不能够在我跟前坐呢!我知道外国人知道了,定然要批评我。所以宫里头规矩,我很不愿外国人知道。你瞧我在外国人跟前,举止要大大的不同呢,我很不愿他们知道咱们真象。”
  一时饭毕,太后起立道:“咱们且到那边去坐坐,好让皇后与宫眷等吃饭。他们吃饭,总在我吃了之后呢。”
  于是裕太太等,跟随太后到中间里,依旧听戏。德菱立在门口,瞧皇后等吃饭。只是众人环案而立,毫无声息。
  此时太后歇中觉了,比及睡醒,天已将暮。太后向裕太太等道:“天已不早,你们进城,还有许多路,不留你们了。”
  随命太监,取出赐物,却是八个黄盒,里面置的,无非是饼饵水果之属。太后道:“裕太太,你家去告诉裕庚,叫他好好的将息着,我赐他的药,叫他尽管服,不要紧。盒内的果饼,叫他也尽管吃。”
  裕太太率同二女,忙跪下谢恩。太后道:“裕太太,我很爱你两位小姐,很愿她们进宫做我的宫眷。”
  娘儿三个听了,又跪下谢恩。太后道:“你们几时来?来的时候,只消带几套衣服是了,其余应用各物,当一一替你们置备。我先引你们去瞧瞧房间,我想就叫你们住在仁寿宫右侧那三间屋里。我住在仁寿宫,咱们娘儿亲近些。”
  裕太太等跟随太后到那三间屋内瞧时,果然十分轩爽,向外悬着库猎笺扁额,上书“大圆宝镜”四宇,却是太后御笔。四壁挂几幅立轴,写着“龙虎松鹤”等字,也是御笔。后人有诗道:库笺滑笏擗窠书,龙虎盘拿势卷舒。朝罢重修惟礼佛,大圆宝镜映雕疏。
  太后道:“房间做在这里好不好?”
  裕太太等齐声称好。
  太后道:“你们两日城就搬过来,能名不能够?”
  裕太太口称遵旨。于是别了太后皇后及诸宫眷,依然坐轿而返。欲知回家之后,更有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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